从养心殿出来,袁崇焕长舒了一口气,这次崇祯皇帝从工部和内帑币里面调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先给袁崇焕,这样一来,两个月的欠饷是没有问题了,下个月加上库里剩下的钱也能勉强应付,袁崇焕为了筹钱已经是绞尽脑汁,本来刚才他还想跟皇上提一提,把南直隶新军调过来用用,可是一想到军饷,他又退缩了,新军军饷所费甚巨,要是这支部队闹乱子,可比普通部队要麻烦的多,以后吧,真要是能将五年的粮饷平平安安给足到时候自己再将新军调过来看看能不能给建虏致命一击。
走出紫禁城,已经是晌午,袁崇焕腹中饥饿,又想到了醉仙楼的美食,便和等在门外的车夫说了一声,车夫掀开帘子,他一撩下摆,准备登车,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他,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吏部给事中许誉卿,这个许誉卿也是弹劾魏忠贤的急先锋,正好魏忠贤和袁崇焕也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而让东林的许誉卿和清流的袁崇焕私底下有了一些交往,后来二人互相引为知己,私交还是不错的,许誉卿不知道从何处听到袁崇焕秘密回京拜见圣上,从早上起就在紫禁城外等待,果然到了中午看到了从宫里出来的袁崇焕。
袁崇焕看到是许誉卿,二人许久不见,自然是要叙叙旧,他立刻请许誉卿一同上车,两人直奔醉仙楼,共同享用美食。到了醉仙楼,袁崇焕还是二楼的老位置,二人进入一个小包厢,自有熟悉袁崇焕用餐习惯的店小二呈上了几个可口的小菜,并且上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两人相对而坐,开始饮酒聊天。
“督师,这次前来觐见,不知道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小弟一二啊?”许誉卿比袁崇焕略小几岁,所以自称为弟,他对袁崇焕突然回京甚为好奇。
袁崇焕却道:“老弟,也别叫我督师了,现在不是朝堂之上,就叫老哥吧,难得回来一次,谈什么公事,来来来,喝酒吃菜。”
许誉卿看袁崇焕心情似乎有些沉重,知道现在他不想说,当下也是不问,就陪袁崇焕喝酒吃菜起来,等袁崇焕酒足饭饱了,自然会跟他分说一二,其实袁崇焕不说以许誉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知道个大概,八成是为了银子,去年宁远兵变天下皆知,如今又道了年节,袁崇焕不可能不缺银子,大明现在财政什么情况,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
两人不谈公事,只说一些京师的趣闻,但是谈来谈去却发现这大明的前景似乎是不容乐观,吃完面前的饭菜,将女儿红一饮而尽,店小二上了两壶热茶消消食,二人这才谈论到正题。只见许誉卿给袁崇焕面前的茶壶满上,重新落座,对着袁崇焕道:“老哥这次回京,如果小弟所料不错的话,恐怕是为了闹饷的事情而来吧?”
袁崇焕看许誉卿一下就说道了自己的心事,也就打开话匣子道:“正如老弟所料,确实是为了银子,辽东欠饷两月有余,不得已我又是借贷了三万两白银,方才去觐见圣上,好说歹说,终于是从圣上那里拿到了五十万两白银,最起码近几个月辽东应该是相安无事了。”
“五十万两白银,老哥我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我听户部那边的人说朝廷的库银已经所剩无几了,别说五十万两,恐怕就是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了。”许誉卿小心翼翼道。
“那老弟,你可知这是为何,老哥问你一句,为何阉党当政的时候就没这回事?”
“这,这个。。。”许誉卿一时间语塞,他在吏部当给事中,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如今的朝堂自从阉党覆灭之后,东林党一家独大,魏忠贤的所有政策被全部推翻,其中最重要的税收终于是被取消了,压在士绅头上的大山没有了,可是反过来,士绅不交钱了,税收只能放在贫苦百姓身上,他们哪里有钱,逼得狠了便会激起民变,朝廷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比如去年底裁撤驿站,倒是给朝廷节省了几十万两银子,恐怕现在国库里的就是这些银子了。
袁崇焕叹了口气:“罢了,好歹皇上是给了银子的,袁某回去也算有个交代了。”
“老哥,小弟说句不该说的,这件事总这么拖着恐怕也是问题啊,辽东一天打不开局面,军饷的问题就可能再次发生,你躲得了这次躲不过下次,这该当如何呢?”许誉卿问道。
袁崇焕摇摇头:“我已在圣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五年平辽,五年内,朝廷一切以辽事为先,粮饷军资,军将任免听我调度,如不能成功,以死谢天下。”
“老哥,你说什么?当今皇上的性子,你怎么敢?”许誉卿大吃一惊道,“老哥,当今圣山年轻,做事冲动,你怎么能夸下五年平辽的海口,你以为粮饷军资,人事任免全部都能受你节制?就算是圣上冲动答应你了,朝中那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圣上还能全给你理顺了,当今圣上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到时候真完不成,他可不会管你军饷够不够,兵将用的顺不顺手啊。”许誉卿苦劝袁崇焕道。
袁崇焕此时猛然警醒,方才自己为了要饷才这么说,可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太满,但是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能回去写一个折子递上去,将上午说的话以文字的形式告诉皇上,也算是提醒他,如果其他部门不配合,账可不能算在我一个人头上。
而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门边一个人影闪过,好像是一个传菜的店小二。傍晚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大人,这是我们的力士白天探听的一些消息,都写在无常簿上了,还请大人过目。”一个锦衣卫千户呈上了一本无常簿,骆养性打开翻看,其中记录了一条,“辽东督师袁崇焕秘密进京,与吏部给事中许誉卿密谈辽东诸事,席间许誉卿称平辽之策乃不实之言,袁崇焕并未否认。”
骆养性立刻合上了无常簿,消息太过震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密报压在了自己这里。
五月,袁崇焕已经回到辽东两个多月了,他上次带回来五十万两银子,崇祯皇帝后面又想办法挤一挤,再加上百官和富商的捐款,七拼八凑了近三十万两银子交付袁崇焕,最起码到秋天为止,士兵的粮饷是保住了,袁崇焕基本稳定了辽东的局势,下一步就是腾出手来解决毛文龙这个心腹大患了,其实袁崇焕心里也清楚,毛文龙这个东江总兵对后金是有牵制作用的,最起码他就像一只跳蚤,当后金想对明朝用兵的时候,他就跳出来吸两口血。让皇太极不得安宁,要是用好了,绝对是一招好棋,可恨的是此人桀骜不驯,初期还服袁可立,到后来连袁可立都不放在眼里,更是讥笑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打败了努尔哈赤那个老头子,究竟打没打中还两说,而且毛文龙经常对手下人说自己杀了多少多少金兵,袁崇焕才来几年,功劳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还让他做到了督师的位子,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无能之人的话,这样的风言风语传到袁崇焕的耳朵里,差点将袁崇焕气的吐血,深恨毛文龙。
皮岛,海风呼啸,进入初夏,雨水也比平时增多了,朝鲜的天气和内地截然不同,地靠海边本身就是半岛气候,天气晴雨不定,有时候一个城池,东边在下雨,西边却是出太阳,人们打着伞过了一条街就发现雨停了,回头一看,街那头还在下雨。
皮岛作为一个孤悬海外的小岛,气候更是无常,最近海面上起东南风,岛上军营里的毛字大旗被吹的猎猎作响,风这么大,海船想登陆也是不行了,得等到风停才行。
“他妈的,这个鬼天气,老子还有一船的人参要拉到山东去卖呢,这他妈的,别都烂在船里了,那可就亏大了。”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须的汉子走出营帐,海风太大,将他的披风吹的飘起,他头上的六瓣盔也是歪歪斜斜的戴着。正是东江总兵毛文龙。
营帐里陆续走出几个军将,“将军,不用担心,咱们长年在这海上摸爬滚打,海风绝对不会超过三日,算算日子,明晚就该结束了,明晚起航,来得及,这高丽的人参在内陆可是能卖个好价钱,要怪就怪建虏,封锁陆地,要不咱们哪用得着船运。”说话的是副将陈继盛。
“爹,爹,不好了!”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喊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咋咋呼呼的。”毛文龙不悦道。跑过来的是毛文龙的小儿子承祚,也是长年跟着父亲在岛上摸爬滚打的人,作战也算勇敢,经常领着数百兵丁去偷袭建虏的领地,还能夺回不少粮草银子,毛文龙对这个儿子也是颇为看中,以后会将皮岛的基业还有这手下的兵丁交给小儿子管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