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本来想站起来说不用,但他非常迅速地把门关上了,我觉得有点好笑,林州行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怎么突然这么有偶像包袱?
“小邓总,来我屋里坐坐。”姚叔的副总办公室好像不远,捧了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踱步过来,三年不见,姚叔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副精干又略微有些严肃的样子。
慈祥这个词和姚叔一直沾不上关系,他对我的态度已经是很和气,笑着说,“姚叔给你泡点压箱底的好茶。”
那我当然站起来跟着他走:“好啊,姚叔。”
我估计姚叔肯定不是叙旧也不是关怀,他这辈子一心为了百乐,达成了事业也付出了所有,跟着林家三代人,可谓是互相成就。我们之间的交际也全都基于百乐,论起来他当然算我的师父——门店业务的师父,我喝着姚叔翻箱底泡出来的金骏眉,客客气气寒暄一番,淡淡甜香入鼻,汤水绵软,我认真说道:“姚叔,没事的,我知道你找我有事,你直说吧。”
姚叔很严肃地劝说道:“那我就直说了,小邓总,他现在有点狠厉过头,做事太不留情面,还是你在的时候好一些,能劝住他。”
他不提他是谁,我却当然也知道他是谁,说来说去,他们找我,不都是因为他吗?我说:“我刚回深圳不久,听说的不多。”
姚叔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他想带着刘文彻底整垮南海韵美,我是不赞同的,罗海韵现在是很狼狈,但是丰海基底还在,很有可能再起炉灶,没必要树敌。”
“我对他没有那么大影响力。”我淡淡道,这话我对小罗说过一遍,现在又得对姚叔说一遍,其实我挺诚恳的,“姚叔,你高估我了,当年我劝他接受陆家的资金就劝得很失败。”
“但结果是好的。”姚叔说,“其实他每次都听你的,只听你的。”
是吗?
但我不想和姚叔继续辩论这个话题,只是想了想问:“那为什么我听到的说法是他想收购?”
“如果能正常收进来当然没坏处,亏损不代表财务状况不健康,市占率也在爬升,只是不太明白收进来有什么意义。”姚叔说,“我看他也不是自己想做日化这一块,就怕他只是想报复罗海韵。”
我又想了想,还没等我开口,林州行在门口敲了敲门,姚叔点点头,他推门进来,笑了笑,很轻柔地说:“清清,去我那里。”
他换了件古巴领白衬衫配黑色西装,因此开着第一颗扣子也不系领带,坦然露着平直锁骨,再没有其他配饰,素得只剩下指环,清爽又利落,连带着搭配的香水也带着一股海风似的,我猜是阿玛尼寄情,但太不正式,也太不适合在公司。
一只相对低调的花枝招展的孔雀——林州行一向不张扬,但他会有很多讲究和心思,这个比喻很分裂,也不是太贴切,但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
门关好,人坐定,林州行先解释说:“我回去就拟好协议了,但姚叔叫我去陪那边来的人,我没办法不去……”他大概想起来我应该不懂这些代称和暗语,便补了一句,“就是宁北。”
“宁北的事还没结束?”
“已经没有隐患了,但收尾还要很久。”林州行叹了口气,“李泽平当初拿下的那块地是三十年约,和当地银行的关系也很复杂,其他项目都可以清盘撤出,宁北不行。”
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我伸手道:“先看协议吧。”
他递给我,我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实际上的疑问还是没有被解决,我问:“为什么?”
“你找我要了啊。”林州行淡淡笑了,“我说过的,以后无论和什么比,我都选你。”
“那之前你怎么不肯给我。”
林州行反问:“那时候给你了,你还会来深圳吗?”
“如果我拿着股份反而站在你的对立面呢?”
“如果是出于企业发展立场,我接受,商场上不讲感情,如果是出于报复的立场……”林州行顿了一下,静静地说,“你不会的。”
“你知道我不会?”
“你不会。”林州行说,“我相信你。”
“你现在相信我了?”我捏紧指节,虽然声音发紧,但竭力想让自己显得自然,我吐出两个字,“晚了。”
“我一直都相信你。”林州行低声说,“只是以前用的方式太蠢了。”
不该多聊旧事,但我忍不住说:“我知道。”
我说:“我知道,你始终害怕我会背叛你,其实我也怕,我怕你会伤害我,所以始终警惕,我们当时用的方式都挺蠢的。”
虚张声势、口是心非、色厉内荏、互相隐瞒、拒绝沟通、彼此猜忌、各自行动,我们用了所有错误的方式,得到了自己始终担心的结局——他果然伤害了我,而我也的确背叛了他。
“我的确害怕,但我不是怕你背叛我。”林州行摇摇头,眸光柔和,“我是怕你离开我。”
冰面裂开浅浅的细缝,春日水流涌动在冰层之下,潺潺地一层一层地洗刷着坚冰,和模糊而持久的猜测相比,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难道我过去全都想错了吗?
当我被反复的态度折磨,含着眼泪询问为什么他不能相信我时,wiln曾经告诉我,因为他太害怕了。
所以……他并不是害怕面对我会欺骗背叛他的可能,他是害怕如果当真如此,我只能离开,他不接受我离开——我突然意识到直接令我们分裂的两次吵架,其实都是以离不离开而结束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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