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恕看到司马光的身影,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司马光却已经微笑着向他走来:“和叔啊,近期怎没有来吾家了?”
刑恕见躲不过去,只能上前拱手以弟子礼拜道:“告知司马公,在下近来奉旨为馆伴使,常在都亭驿中,与北虏为伍,因此恐身上腥膻之气,玷污明公府邸,故此不敢登门。”
司马光,和刑恕可是有很深厚的渊源的。
当年,刑恕年轻的时候,曾跟随二程读书,是二程的得意门生之一,尤其是程颢非常喜欢他,经常带着他出席洛阳的各种宴会,介绍给在洛阳的元老大臣。
自然,司马光也是其中之一。
当年,刑恕有一段时间,甚至就是吃住在司马光家里,和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故此,在司马光面前,刑恕要行弟子礼。
司马光看着这个当年,在自己家里读书,他无比看好的年轻人,他眼中有些惋惜。
当年的刑恕,可是洛阳群贤都公认的未来读书种子,有希望继承程颢衣钵的人。
就连邵康节(邵雍)都公开称赞过此子的文章。
可惜,自从刑恕入仕后,他就似乎放弃了文学之路。
好多年都没有看到过,刑恕写出的文章了。
将眼里的惋惜压下去,司马光就问道:“和叔,这是刚刚面圣出来?”
刑恕点点头,拜道:“确实如此。”
“陛下今日有空?”
刑恕答道:“下官在御前奏事时,陛下身边并无他人。”
这让司马光的眼睛亮起来:“如此甚好!甚好!”
这一次重病卧床在家,让司马光感到恐惧。
他知道的,他可能生不起下一场大病了。
他的身体,也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对司马光来说,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的事业无人继承。
嗣子司马康,为人质朴、清正,缺乏变通。
做做学问还算合适,可若入仕就不行了。
范尧夫(范纯仁)、吕微仲(吕大防),他本来很看好的。
但这两个人,现在却慢慢的变成了韩绛的形状。
张口闭口都是调和,都是为国相忍。
甚至反过来劝他‘明公宜当为天下计,顾全大局’云云。
尤其是范尧夫——他甚至公开称赞已经被更名为‘便民低息贷款’的青苗法,对韩绛主持的役法改革更是赞不绝口。
要不是范尧夫和他已经是儿女亲家了(司马康娶了范纯仁之女),司马光恐怕会公开抨击他的背叛。
更让司马光伤心的,还是老朋友们一个个背离了当初坚守的道路。
文宽夫这个老匹夫,姑且不谈。
吕晦叔,现在看上去,一门心思就想等着韩绛下台,然后他顺利接过韩绛的旗帜,继续调整新法。
什么尽罢新法?
他现在已经不认账了。
张安道(张方平)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就更不要说了。
他就像当年背叛了庆历君子们一样,再次背叛了旧党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