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偏听茶小二问起近来灭门惨案是否属实一事,我多留了个耳朵,旦听说书人讲遭灭的原是北朗周家,全族除一小子外无活口。
说书人一嘴话真假掺半,添油加醋天花缀得一悲案成戏,引得茶小二聚精地竖耳听,末了还端上几碟点心小菜与一壶便宜黄酒,撤掉抹桌布同说书人共饮。
「这周氏灭门的事生趣,你怎的不写进话本里,说书的也好说说,定能赚得多。」茶小二唾出口壳,嚼吧嚼吧忙接着送瓜子进嘴。
「你不懂,」说书人小茗口黄酒摆摆手,站起身谢了谢茶小二的款待,朝腰间带里掏出几个铜板,置在桌上,「有些事,不能讲。」
我听罢跳下梁,捞点桌上茶客剩下的花生米装作吃茶客路过,往说书人容钱的陶器里掷了几两碎银子。
真正的灾难面前,没有可供人下酒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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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说书不过说书,胡编乱造的本事再不容小觑,世间诋毁我的,也不是一日两日,自也造不成甚大害。
为财为利瞎编故事的非一人两人,我听了当耳旁风,笑笑就过。谁知说书人并非都长着一颗肉生的红心,胡诌的气力不逊于颠倒黑白的讼师,辱我为魔头也就罢了,不多几日竟将灭门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哪知,常与我做比的那人他信以为真,真派遣众人寻我,欲要向我递战书,约我一战,意在除掉我这毒瘤。
我行走世间,除乱葬坟外甚少于同地久留,居无定所,也甚少与人交集,没几个说的上的故友,行踪不易寻。
故我承认,为与我见上一面,他煞费了苦心。
我期间听闻不少自称为他下属的人街头小巷大放厥词,便知他手底下能人不足,多是嘴皮子功夫一流的草包,真能够寻到我的皆有些过人本事。
不知是他识人不清还是有意为之。
恰逢我无事闲暇,若剑在身便与他们过几招活动活动教酒肉泡酥的筋骨。我自小习武,来的大多在我手下过不了三招。
终了前,我皆问他们一句。
为何来。
寻到我的,皆未能活着回去。顾不上家里老母妻儿,摸不见身前身后名,唯因名士一道令,前赴后继蹈死不顾。
多的,是悔不当初的人。
他们冒死送到我面前的书信染了血,全成了他们的遗物,一封封叠好存进路边摊买的小木匣子里,放郎中屋头,我一封未拆。
命陨的愈多,世道传我愈不堪。我仍是逍遥自在,往返于杂乱红尘,嬉闹与人,把酒言欢。
红肉香白肥腻,勾栏台上粉墨戏,贫人苦来富家笑,朱门风流不见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