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忙将她扶回床上,走出去推开窗户,只见几位巫师一人头上装饰着一张蒲叶,上身袒露着,下身用羊皮围着,腰间用一根黑粗的绢布系着。他们形态各异,像是一只猴子一般,在祭祀的法场上跳来跳去,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他们这是……做什么?”苏霁只向外好奇地看了一眼,便问。
“这是江左的习俗,每当新妇出嫁,都会请巫师来做法事,来祈求好运。”太子解释道。
“这法事看上去,真是野蛮。”苏霁躺在床上,不禁啧啧。
在这样蒙昧的年代,四处都有不同的信仰,巫师们成天啥也不干,只会装神弄鬼。苏霁突然就理解了太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难以产生无神论这种思想。
不对,苏霁略思索了一阵,仿佛她会错了重点。
“谁要出嫁了?”苏霁后知后觉地问。
“是冰壶姑娘。”太子答道,“她早该出嫁,只是因为本宫一直推着。如今本宫形势大好,便也该为她谋划打算。”
第77章
冰壶姑娘大婚那日,尚是三九天,据说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那日却艳阳高照,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映在新娘子脸上,显出端正的容貌来。
而另一边,御剑山庄的客房内,苏霁盖着厚实的绒被,手中捧着个汤婆子,半倚在榻上,像一只过冬的小松鼠。
隆冬时节,在古代可是要人命的季节,她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生命值不能再继续下降了。
苏霁掠过屏风,看向门外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流,接亲的花车过一会儿便来了,可惜按照当地的旧俗,是没有送亲这回事的。如今,江左之地仍旧遵守滑国旧俗,新娘子晚上乘一顶凤阳花车,独自出嫁,在夜幕降临时到达新郎家中。
苏霁正准备再睡会儿,却听门外叩了三声,传来一阵沉静的女声:“苏姑娘,你在吗?”
苏霁听这声音,越听越像是冰壶姑娘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随意踩上一双羊皮长靴,便越过屏风,打开檀香木门。
苏霁打开门,定睛一看——真的是冰壶姑娘,她穿着玄黑之色的嫁衣,上头还用金线绣了繁复的花纹。后面跟着一长串丫鬟婆子,都是簇新的衣裳,恭敬地在外等候着。
她如今可是御剑山庄的焦点,不去忙活自己的婚事,怎么会有闲工夫来她这里呢?她不过是个打酱油的路人,况且,自船上数日相处后,苏霁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的脾气秉性南辕北辙,实在是无法相处融洽。
“苏姑娘,我有话对你说。”冰壶姑娘手中携着三四寸见方的木盒,木盒上无一文饰,古朴厚重,“这个,我今日便交给你了。”
说罢,冰壶姑娘便将木盒移交到苏霁手中。
“这是什么?”苏霁一边问着,一边打开盒子,见里头是几十把银质的钥匙,分门别类地串在一片圆形铁板上。
“这是东宫库房、账房的钥匙,以前太子内廷中事,权由我代理。”冰壶姑娘忧心忡忡地看着苏霁,竭力抑制住心中的厌恶,叹了口气道,“我想着,如今该是将它给你的时候了。”
苏霁目色迷离,颇为茫然地抬头看向冰壶姑娘。
“以后,你定要事事以太子为先,悉心地照料他、辅佐他,不能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瓜田李下;也不能仗着太子的宠爱便飞扬跋扈;更不能狐媚惑主,使太子沉湎于酒色。为人处世要中庸,谨守妇德,决不能给太子招惹是非。”冰壶姑娘疾言厉色地说了许多话,最后问了一句,“你听懂了吗?”
苏霁诚实地摇了摇头。
冰壶姑娘面色上勉强撑着的笑立时塌了下去,冷冷地道:“别跟我这装傻充愣。苏霁,料理人事上你也算是个聪明的,府内的庶务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担心你这旁逸斜出的性子,将来若是掌管了东宫,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来。”
“料理东宫?”苏霁一进门就听她说许多听不懂的话,现在可算是听懂了一句,“你是说,要我替你去料理太子的内廷?”
开什么玩笑?她尚是司药局的女官,司药局的伙计尚且有的忙,怎便去插手太子的内廷呢?
“苏霁,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这玩什么聊斋?”冰壶姑娘白了苏霁一眼,分明一副看不起的模样。
不定是她如何逢迎讨好才求来的,现在竟然也能厚着脸皮佯装不知道?
“别以为我嫁去了江左,便是鞭长莫及。”冰壶姑娘言语上警告着,道,“若是我在江左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纵是千里之距,我也乘着船回来。”
“何必自找不痛快呢?”苏霁这才明白过来,直言道,“你既然不中意我,也不放心我,何必将这钥匙交给我?换一个你放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