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便有数只信鸽快马自上都城奔往各地。
七日后,温景州于朝堂之上向天子进言,道如今大夏户帖混乱,若不加以整饬易生事乱,遂欲命各地官府统查治下百姓户籍,既为统计大夏实时人口,亦可筛查有无乱贼恶首隐匿民间伺机作乱,
此言一出实令众臣惊诧不解,大夏子民人皆有户籍在档,添加减去日日皆有年年总计,这全民核查可是从未有过,
然前首身姿修长愈含威严冷意的背影,却叫众臣无人敢开口质询,且此事虽兴师动众,却并不劳民伤财,而首辅大人所言细思想来确也有其理在,
而承宁元年时太傅离朝期间,确也有人心思动荡动作频频挟逼幼帝,却被突然快速折返,且似大病一场眼神气势愈发无情冷酷的首辅铁血镇压,
如今这朝中还站着些许新提拔上补空的官员,当时那般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之况尚还历历在目,加之近两年首辅手腕气势愈见狠厉,废除已存百年城名之事,大行邪术如斯等等,叫人惊震又无力反抗,遂此事虽无先河,却利国利民,与先前所比实是微小,朝中上下自无异议。
当日,朝廷便下旨统查大夏人口,一时间,全国各地兴兵动众,声嚣鼎沸。
与此同时,早一步出发先行的温府所属,在正令下达时,均已抵达各地,将进出要道暗中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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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v]
三平观虽座于郊野,香火不盛,寺中修行者亦不过寥寥十几人,却传承几代时有香客入观,声名虽不如香火旺盛之观广为人知,却也是登名在册,
外出采买的女冠将核查人籍的消息带回寺中后,只小小引得众人讶然,后备好户册等物以备查查,便一切如常再无人关注。
唯南榕闻此心中巨震,却不敢露出异样,直至回到屋中才神色大变,她取出箱中户帖将其及祖上反复牢记,摸着户帖上那切切实实盖着的官府小印,急跳的心方缓缓平复下来。
她如今的身份虽不惧排查,却为何朝廷突有如此大动作,人口普查于后事常有,可方才她问过秦女冠,大夏开国以来几代帝王更替,从未有官府一一核查户籍之事。
虽过去已过去许久,可这般不寻常之事,仍叫南榕心觉不安。
她坐在桌前左手提笔欲默写经文叫自己静下心来,可笔尖滴墨字迹出形,她的心根本静不下来。
两年前的虚与委蛇,那夜的惊险万分与惊心动魄,之后身受重创却也不敢停下修养便仓惶逃离之况,难以控制的再次侵袭而来。
酸软无力的右手下意识捂向腹部,又受惊般痉挛逃离,僵在半空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极微小的颤动,南榕猛地移开眼,颤动的右手亦自桌上垂下掩入袖中。
他不会查到什么的,除了逃离时,她没有与任何人通过信,也没有与任何人私下来往,而且当时他是亲眼见她掉下,亲手未抓住她,那湖中也有一具穿着她的衣饰自高处跌落的女尸,即便他不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即便不愿接受,也再无从查起。
即便他想确认她的身份叫人验尸,那必定是不知多久以后,等他冷静下来,也得要他放下他对她的独占欲,愿意叫人验时,以当下的手段也绝不可能从一具死去多时,连妊娠反应都没有的尸体上看出是否怀过孕,
便是他想滴血验尸,此间没有她的亲人,没有指纹库,没有dna,即便他手段通天,再是足智多谋,面对如斯之况,他也只能束手无策。
将事情捋清后,南榕缓缓长出口气,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政治行为,望月崖下那面凹槽是早在她还未与他和好时,便请江九安暗中传信叫他的朋友帮忙做得,经了湖水日日拍击早已如天然形成,即便他后来发现了那里,他们离开时曾仔细检查,确定未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而他们的交集也仅仅只是将她带离,如陌生人般没有相互寒暄,没有互道姓名,更不知彼此身份,此后自再没有任何联络。
南榕暗示自己不可草木皆兵,可不可否认,即便她已安全安稳了如此之久,他的手段强大仍叫她思之心凉,仍有余悸。
而首辅夫人不幸殒命的消息一直未曾传出,也让她夜深人静时如鲠在喉,若此次如此大动干戈果真是他以公谋私,即便种种迹象都证明她已殒命,他仍坚信她还活着,只要当地官员不敷衍了事,那她的身份--
不,不会的,
人口普查她见识过,她的户帖为真,且户籍所在远在西南,这里交通不便,即便核查她的身份是否存疑,也绝非短日可成,且各地皆有来自四面八方之人,她的存在自更如沧海一粟,此次普查声势浩大,府衙之中定然忙得不可开交,定不会因这些许小事劳动奔波,只要她隐于众人,以静制动,定不会出事的。
而在不久后听外出采买的女冠说有此期间突然离开城镇的百姓或被官府抓获,或消失无踪时,南榕虽心中凛然,却不由庆幸自己未心虚冲动之下逃离而走,自投罗网。
然此略带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尽都在通知三平观所属镇县前去核查时所见所闻土崩瓦解。
“竟是连祖上五代都要盘问清楚,幸好我于家中族谱了熟于心,否则现下怕也要被留待下来了。”
“谁说不是,从前进城时也未见问得如此之多,莫说五代,便连九族都一一查问,若非此事未在府衙大堂过问,还真让以为是在审讯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