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丑陋的蜈蚣一样。
姑姑满面愁容地靠在医院冷冰冰的墙壁上,小声和低着头的沈殊交谈着。
事情过去了一周,沈殊已经不会再崩溃落泪了。他强迫自己进入坚不可摧的状态,来支撑这个只剩下他和妹妹沈芊芊的风雨飘摇的家。
“手术的钱呢,我和你姑爷在努力凑。但是我们的家庭状况你也知道……指望不上太多。”
沈殊握紧姑姑的手,浑身都在颤抖:“给您添麻烦了。”
他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沈芊芊刚出生不久那会儿,他时常被寄养在姑姑家。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这么生分。”姑姑沈冬叹了口气,“法院那边的判决还没下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哎,真是老天无眼。你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平时也总行善积德,怎么就……”
沈殊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爸爸沈知节为人正派,总教导他要与人为善,自己便是他最好的榜样。
平时路过街旁,哪怕是遇见那种一眼假的乞讨人,他都会施舍些许零钱。沈殊问,他便回答说,世人皆苦,这点小钱若是能帮得上人,哪怕帮到的是个骗子,也值得了。
妈妈温友恩更是温柔善良,工作之余还会给流浪猫狗喂食。在家里条件还不错的时候,也时常接济过得不好的朋友和亲戚。
到底是好人没好报。
沈殊夜里陪床,挤在狭小的折叠椅上看护仍在昏迷中的妹妹。
楚征不愿意回孤儿院,软磨硬泡求了姑姑让他留在这儿陪沈殊。他去楼道尽头的茶水间接了热水,把藏在口袋里的袋装儿童牛奶冲了,递到沈殊面前:“沈哥,喝牛奶。”
沈殊的眼下是厚重的乌青。他不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陪自己彻夜看守,本想把楚征送回去,却把他惹毛了。
“沈哥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可以陪你的……”楚征紧紧地握着沈殊的手,“你别害怕,妹妹一定可以醒过来的,一定会平安,不会有事的。”
他对于病房里安慰人的话早已烂熟于心。
这并非出于他状似温柔的本性,而是因为他的生母李非烟曾经多次割腕自杀未遂被送进昂贵的私人医院救治。尚且年幼的他蹲守在病房里,来来往往衣着体面的人总对他这样说。
他们脸上的神情或是怜悯,或是悲伤,抑或是麻木冷漠。
前几次,楚征还会强撑笑意表示自己没事,试图回应他人付出的感情;再后来,发现这不过是无所谓的客套话,便彻底缄默不言了。
儿童牛奶的味道甜得腻人。
沈殊一口一口喝着,心里暖暖的,却很想哭。
“谢谢你,小征……”
“沈哥不用和我说谢谢。”
过了一会儿,楚征见沈殊有点困了,便跳下凳子去拿椅背上挂着的毛毯,把沈殊细瘦的腿盖上。自己蹲坐在他身边,脑袋枕着他的手臂,安静地聆听电子仪器运作发出的“滴——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