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风在口头上很少吃亏,今天却在实力与己相差悬殊的鹤蓝面前吃了几次憋。
“你还有保留秘密的权利么?其实我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你说实话……”说到此,语气略顿。
鹤蓝的头已无力的垂下,汗珠自他的脸颊画下几道晶莹的水迹,看不出表情。
“你不会还以为他会回来找你算账吧?”琉风微微探前,一边眉毛轻扬:“有一种人,其实连被恨……都不配。”
鹤蓝终于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琉风也知问不出什么,解了他的穴道便拂袖离去,留下一地瓜子壳。
半晌,鹤蓝才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深深呼出一口气,阳光从半敞的门缝透进,几乎明亮得窒息,琉风的话犹自回荡,有的人,连被恨都不配!都不配!
鹤蓝将脸埋在膝盖间,悄悄地将汗水蹭干。
翠生,希望你的能力不要恢复……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白魑在琉风出去后便追上前:“那个……师傅那边有翠生的消息吗?他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容易逮到和琉风单独说话的机会,却冒出这么一句。
琉风的侧脸如石刻般清晰好看,鼻尖被阳光打出明亮的直线,白魑贪婪地望着,企图把他每一个角度都印在心里。即使此刻,琉风颇为不耐的皱眉和敷衍的回答在他看来,都是珍贵无比的画面。
团城,骤雨初歇。
王祎的屋子不大,甚至相当小,而且很乱
因此当翠生痛快地决定暂住这里时,王祎在欣喜之余又隐隐担忧,他说不如我先把房间收拾一下你再来,翠生却坚决不愿再等,现在就去!
翠生站在雨里,蓬乱的头发被雨水浇透贴在脸旁,黑亮的眼里透出坚毅的神色,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可怜兮兮的气场,王祎只得苦笑着点点头,拉着翠生的手便一前一后的“回家”了。
王祎的房子是学校分配的单身宿舍,离校区不远,很是方便。厨房与卧室连成了一间,进门的右手便是厨房,说是厨房,其实是一张l型的灶台,案板大的空当上,报刊杂志与大葱大蒜挤在一处。
翠生随王祎进门,却没能像王祎一样巧妙地避过障碍物,脚下被几双看不出是什么款式的鞋子绊了个踉跄。
“啊,对不起对不起,屋里实在太乱了。”王祎将鞋子踢到墙角:“都是原来住这的人留下的,我还没收拾。”
翠生眼睛一亮:“你住这多久了?”
“唔?我也忘记了,我这人不记日子。”王祎愣了一下,便埋头清理前方将成为障碍的障碍物。
“真不好意思,房间又小又乱,要慢些走……”地上空瓶子,空盒子,旧报纸扔得乱七八糟,王祎心里汗颜,幸好这孩子看不见,否则我这教师的脸面真丢光了。
翠生听到各种杂物被推来挤去的声音,展颜一笑:“啊,不要紧,我记下东西的位置就好了,不用管我,那个,你平常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啊?我爱吃什么?我不挑剔啊,有什么吃什么。那个,我先带你去洗澡吧,穿着湿衣服别再病了。”
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王祎心里纳闷,可别是被雨淋病了,要发烧吧?
他哪里知道,翠生现在心里仿佛点着一盏声控的灯,随着他的某句话,或明一下,或暗一下。
云翡不爱吃甜的,云翡爱喝茶,云翡不喜欢热闹,云翡喜欢看书。
翠生听说房间很乱,心里便小小的灿烂了一下,是啊,云翡不爱收拾房间的。可是他又说很多东西是别人留下的……他再摸到灶台上的书页,心里又豁亮起来,可转念想想,他是教书的,老师都是看书的啊……
翠生的心情忽明忽灭,这人的声音实在太像云翡了……尤其当他念出自己名字时,翠生,翠生,舌尖轻抵牙壁,音调快速从四声转至一声,柔柔的气息便化为声音,两个简单的字便被无比温柔地吟出……每每当云翡这样叫他时,他回头便可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正淡淡地注视着自己,盛满笑意和温柔,不热烈、不造作,如瞳色那么淡,却那么深刻,如清澈的水,温柔却可穿石。
仿佛恒久不会改变,只要他一回首,便可望见。
到底身边这个叫王祎的人是不是云翡?
他第一次如此急迫得恨自己看不到,感觉不到。
如果能闻到一点气味……如果能尝到一点味道……如果能摸到他的皮肤,感觉他的温度……如果能看到他……只要确定是他,即使他不记得一切,自己将再不放手。
但他就怕是空欢喜了一场,怕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他。
比希望渺茫还可怕的就是以为自己得到了那一点希望,复又失去。
“快点把湿衣服脱了,我带你去洗澡。”
翠生这边翻江倒海思绪翻飞,王祎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向厕所拽去。
王祎教给翠生怎么使用热水器后便被推出了厕所,身后的小门嘭的一声关上了,王祎低头笑笑,这孩子怕羞呢。
恩,好像没有适合他的衣服,他在床下的抽屉里翻腾着,勉强翻出一件崭新的睡裤,可内裤怎么办呢?给他穿自己的又不太好……
衣服递进去后,门又嘭的一声关紧,王祎庆幸自己的反应够快,手腕险些被夹断。
他又坐在床上打量起室内环境,屋里一片狼藉,灶台对面是一张小小的长方形餐桌,餐桌紧挨着床,因此它又身兼了床头柜的职务,上面叠了几件衣服,一只闹钟和几个未洗的盘子;客厅只摆了一张双人沙发,沙发对面是电视,墙边的桌上堆满了书籍和资料……恩,翠生眼睛看不见,房间要收拾收拾才好,他这么想着,又兴奋地搓搓双手,在屋里来回踱步,顾不上脱下湿漉漉的衣服便要大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