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理了?理自己的青蓝色长褂,神秘地看了?洛悬最后一眼,收回视线,慢慢看着身后的冷杉树,“只要你不再纠结迷茫,你总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一句,洛悬脸上灿烂到不正常的笑容逐渐收敛,面容透明缥缈得不可思?议。
她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客栈老板娘就告诉过她们,村子里有个喜欢骗人的算命先生,要是遇到了?听他随便说两句就行,千万不要当真,都是些似是而非的骗人专用语。
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被这个算命先生骗,毕竟给她算过命的人还真挺多的,说法都大同小异,命不久矣天生命不好,什么八字不好,这个人说的倒有几?分意思?。
于是她低垂眼眸,笑着开口?问?道:
“怎么付酬劳给你,多少钱?”
算命先生闭着眼,一副世外高人洞察一切莫测高深的神情,然后从棉衣襟卦的宽大袖口?,掏出一个微信支付二维码来。
“扫码支付,一口?价五十,童叟无欺。”
“谢谢你,”洛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左手手腕的伤口?太深,让她只能单手操作。
从村口?出去?,一路往雪山上走,熟悉的信息素躁动再次袭击了?洛悬,她紧紧攥着手机,看见邮箱显示有两封新邮件,是两天前的,发件人是[小草]。
她忍着将?手腕放进雪地降温的冲动,打?开邮件,第一封邮件是一大段空白加各种乱七八糟的奇怪字母和符号。
紧接着第二封才?有了?能看懂的内容。
[小草:小崖,不好意思?,我开着电脑临时有事出去?,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的小猫跳到桌上,胡乱在键盘上踩来踩去?,还不小心发了?邮件给你,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你好久没有直播了?,是不是很忙呢?我已经雕刻好了?小蛇,发给你看。
最后,希望你能开心,要好好照顾自己。]
附件是一只上色均匀准确的粉色小蛇,小蛇盘在一棵白色的,有点像月亮的老树根上,一双眼睛懵懂浪漫,有几?分传神的味道。
想要即刻回复小草,告诉她雕刻得很不错,小蛇很有灵性,你进步非常大。
然而,麻木与疲惫伴随着波动的信息素一起突袭了?她,滚烫的手指无法打?出哪怕一个字,手机跌落在积雪的地上。
洛悬感觉自己浑身似乎都要燃烧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蹲下身,重新把手机捡起来。
只见她在黑沉沉的雪夜里,逐步走向?大雪纷飞的山崖,那里有一棵被大雪覆盖的冷杉树,树木呈现奇异的青黑色,薄雪倾覆,像极了?她苦苦追寻的雪色与青色。
雪花落在她的手上,被极高的体温慢慢融化成水滴,滑落在锋利的刻刀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清光。
洛悬握着刻刀,拿起随手捡拾的冷杉木块,一下一下重重地雕刻。
到底什么才?是雪的质感,洛悬的脑子转得越来越慢,思?维衰竭到必须坐下靠低温来清醒。
雪的质感是冰冷吗?
大雪徐徐飘落,一层一层覆盖万物,就像那个人一样,无关旁人心无旁骛,自顾自地优雅自持,不为外物所动。
忽然之?间,洛悬轻轻笑了?一声,天地间不存在暖雪,可那本来冷心冷肺的女人,的确为自己改变许多。
想到宁一卿明亮湿润着眼睛,问?:[我可以信仰星星吗?]
那么真诚那么温暖,但她不能宁一卿信仰会坠落的星星,女人那么怕黑,星星坠落,没了?光,又该怎么办呢?
洛悬无意识坐在厚厚的积雪里,瑰丽的双目暗淡无光,几?乎只剩下一副沉重的外壳。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推开宁一卿?
现在的宁一卿在做什么呢?在处理工作,在院子里赏花,还是窝在温暖的房间里看书。
在这样的时刻,她忽然很想知道,想知道宁一卿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会哭会流眼泪。
其实今天晚上的时候,池梨和苏安真陪着客栈老板娘一起看电视,很俗套的剧情,情情爱爱的台词说得肉麻又烂俗。
可是她却在那一刻生出一种没来由?的羡慕,羡慕他们能有几?生几?世的缘分,就算错过某一次,还会有重来的机会。
世间美好都有期限,她一意孤行地和宁一卿分开,会不会才?是最残忍的错过?
思?绪变得越来越混乱,无数绚烂缤纷的画面,像万花筒一样于眼前变幻,木雕、妈妈、摩天轮、大海。
或许是这些年的打?击太多太大,让她习惯了?不健康的身体,愤怒地想要发出咆哮。但桩桩件件又把她好像捶打?成了?一块废铁,麻木枯竭失去?了?感受力。
好像那天记者一语成谶了?,这个病真的影响了?她的灵感,她就像快要枯萎的泉水,底下满是滚烫的火焰,再无一丝流淌的灵感。
她好像坐上了?最高速的过山车,在极致快乐的速度中?突兀坠落,由?天堂坠落地狱,平和与冷静不再,由?暴烈和疲惫同时贯穿血液。
昏昏沉沉中?,她在对?抗,用就快荡然无存的健康抵抗虚无的疲倦,本想描绘浩荡美丽的雪,如今却快被大雪埋葬。
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做出的木雕,那种骄傲自豪和喜悦满足,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她不再有实现梦想和相信自己的力量,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重重地压住她,将?她抛进圣火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