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你是个明白人啊,开着米饭铺,笑迎八方客,谁都不得罪。要是济南人都像你一样就好喽……皇军就会少很多麻烦。我来就是给你提前透个信,这年月,不靠日本人靠谁?靠八方面军,能靠得住吗?”
毕恭没头没脑说了这么多,喝了一碗茶,站起来要走。
到了门口,他又站下,回头看着陈宝祥:“益都县发生了夺金事件,淄河滩又发生了同样一起……陈老板,如果你是八方面军的人,是不是早就气炸了肺?”
看来,这才是他此行真正想说的话。前面所有的话,都是幌子,东拉西扯,分散陈宝祥的注意力。
“我……我从没想过,金子是金矿里挖出来的,又不是八方面军挖的,他们生气有什么用?江湖豪杰人人都爱金子,半路夺了,谁有本事谁使,对吧?”
“哈哈哈,八方面军肯定不这么想,他们如果知道是谁夺了金子,一定会疯狂报复,灭门杀人。唉,不知道哪一家老百姓又要遭殃喽!”
陈宝祥明白,毕恭话里有话。
“毕大爷,恕我愚钝,听不懂您老的话,能否进一步明示?”
毕恭退回一步,咬着陈宝祥的耳朵低语:“不管八方面军多少人找你麻烦,给我送信,我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呀陈老板,就是太老实了,人家铭新池冯爷都掐着你脖子欺负你,还等什么呢?有没有点男人的血性?”
陈宝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怎样对付冯爷,铭新池势大,韩长官在时,冯爷就是济南黑道上的霸主,跟韩长官交往密切。
如今,日本人来了,他又巴结上日本人,更加嚣张。
“线人说,冯爷跟八方面军有联系,暗地里给他们提供药品,只要抓住证据,直接抓到泺源公馆里,他就完了。铭新池家大业大,如果找人收过来,以后你就是大老板了……”
陈宝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毕恭的意见。不过,他内心早就画好了道德底线。如果不确定冯爷是汉奸恶霸,那就绝对不能联手日本人做掉对方。
联合抗日,而不是联日抗中,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毕恭走出去,附近小巷里立刻闪出七八个人,跟在他后面,一路向西。
此刻,陈宝祥最惦记的是鬼子货台、连城璧、顾兰春……至于毕恭说了什么,一转脸就变成了耳旁风。
他在店里低头打扫,初三、初四虽然过去,但那些缠人的问题一个都没减少,反而缠得越来越紧。
“嘿,陈老板早!”
胡凌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穿着新衣新鞋,鬓边插着一支小小的腊梅花。
她离开米饭铺两天,不知去向。
陈宝祥不敢打扰顾兰春她们,也为她担着心。
“陈老板,顾老板让我来传话,大事成了,一切顺利,全身而退。我今天离开济南,多谢收容之恩,再见了。”
陈宝祥长出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她们都没事,感谢上天保佑——”
胡凌霄笑着嘘了一声:“谢谢陈老板惦记,我一定转告顾老板。”
她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只在店里留下一抹腊梅清香。
陈宝祥突然变得浑身轻松,一边擦拭桌凳,一边哼唱戏文。
顾兰春完成了使命,可以离开济南,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做一个自由快乐的人。
之前,他一想到顾兰春离开戏台,就觉得是明珠暗投。在舞台上,她是万人瞩目的明星,隐入玉谦旗袍店之后,她什么都不是,变成了性命相扑、生死相搏的普通江湖人。
“她是大青衣,就该活在戏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