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姝作完画,抑郁的心情松快起来,像是疏解了一番,听到秋月的话都觉得有些饿,便站起身,洗净手之后,走到桌前坐下。
秋月打开攒盒,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有好几种点心,有糯米糕,豌豆黄,蜜制馓子等,看着颜色鲜艳,十分勾人食欲,温庭姝拿起一块豌豆黄尝了尝,入口即化,软烂成糊,十分香甜,温庭姝黛眉不由舒展开来,唇边有了一丝微笑。这豌豆黄原是宫廷传出来的点心,外边很难买到。
秋月走到画作前看了看,不禁眼睛一亮,
“小姐,您画得可真好。”秋月一边看一边点头,“小姐您的画作传出去,名气怕是比名家柳一白还要高呢,您太过低调了。”
温庭姝莞尔一笑,并没有将秋月的话当真,“别往我头上戴那么高的帽子。”说起柳一白,温庭姝神色有些向往,“柳先生擅长人物画,尤工仕女,落笔可乱真,其画下人物神采飞动,骨气风神冠绝古今。与他一比,我自愧不如其万分之一。”
秋月其实不会品画,但还是觉得她家小姐太过谦虚,她看了看神女的身姿,又看了看她的脸,突然怔了下,“小姐,我总觉得这神女的容貌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温庭姝好笑道:“怎么,你也梦神女了?”
“梦是没梦到,但就是觉得这神女看起来熟悉,可奴婢也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秋月奇怪道。
温庭姝闻言不由好奇,起身缓步走过去查看画作,看着看着她黛眉轻蹙,也隐隐也觉得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像何人。
大婚前两日,温府要将温庭姝的妆奁送至宋府。
温府的管家伏于案首,将所有妆奁一一详细登记在册,足有几寸多厚,最后两册簿目交给方夫人亲自过目查点,查点完毕后,将衣服首饰,金银珠宝,玩器什物等装入描金绘银,雕镂精致的箱橱中封锁起来,一共有二十六箱,十橱。
另外还有髹漆彩绘八步床,上等红木制成的闷
户橱,朱漆泥金雕花妆台,红木画桌,花梨木椅,子孙宝桶,衣架脸架,锅碗瓢盆等等。
这样华丽繁多的嫁妆在汴阳城算是数一数二的,送妆奁的队伍从朱雀街的温府出发往安仁坊,从头至尾约有三条街的距离,这等盛大景象,惹得无数老百姓前去围观,堵得街道水泄不通。
江宴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刚好碰上了送妆奁的队伍。
这一个多月来,江宴并不在汴阳,而是亲自参与到追剿浪人的行动之中,只是那浪人团伙既狡猾又十分有谋略,反追踪能力极强,乃贼中之精选,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踪迹,又被他们溜走。也许抢的东西足够多,他们一直隐藏形迹,没有出去作乱。
如今已经确定那浪人团隐于南阴山,江宴令人守在南阴山各处要口附近,又让人与住在南阴山附近的居民互通消息,安排好一切之后便回了汴阳。回到府邸,得知清河公主派人来过无数次,便打算先去一趟公主府,安抚她的情绪。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正倚在软榻上阖眼假寐的江宴睁开眼,没等他开口问话,坐在外头的李擎掀帘禀报道:“世子,马车被人群堵住,无法前行。”
“怎么回事?”江晏淡声问。
“是送妆奁的队伍。”李擎禀报道,犹豫了下,又补了句:“好像是温府的人。”
江宴沉默了一瞬,才笑了笑,不以为意,“是么?那就待队伍去了再走。”
李擎没忍住看了眼江宴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心中莫名松了口气,放下车帘。
江宴倚回榻上,想到自己当初一时兴起的念头,不由呵笑一声。如今事成定局,再难改变,而时间过了那么久,江宴也冷了那想法,甚至觉得当时抢婚的想法颇有些荒唐。女人到处都有,何必浪费时间在一人身上。
江宴带着看戏的想法掀开车窗帘,看向那送妆奁的队伍,队伍很长,看起来倒是有股十里红妆的气派。
十里红妆?
江宴嗤笑一声,收回目光,仰头看了眼天空,凤眸微眯了眯,只觉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闭眼。
他唇边的笑容不知为何渐渐地敛去,随后放下车窗帘,将那灼灼烈日以及热闹阻隔在外头。
江宴目光落向一侧五色绚烂的坐榻,脑海中不知怎的,闪过当初温庭姝面冲着车壁,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
说真,江宴还从未见过像温庭姝那般胆小害羞,严格奉行女诫的女子。她显然没有和男人单独相处过,当时她紧张害怕得快缩成了一团,浑身微微颤抖,连耳朵都红透了。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眼前有个地洞,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刻钻进去。
为了让她自在放松一些,他只能闭眼假寐,假装专注地看书,没有多看她,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只为让她明白他不会对她如何,只是他没想到,她还是表现得极度的不安与恐惧,他看着心有不忍,才说了那样的话来安抚她。
大概也是因为那一番话,让温庭姝误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才会鼓足勇气向他询问提亲之事,想到她一开始期待慌张,到得到意外答案而羞愧难当,含泪而逃的模样。
江宴摇了摇头,微微失笑,随后将手肘撑在几上,指腹轻抵额角,“真是天真得可笑的女子。”他喃喃自语。
他非正人君子,如若以待别的女人的方式待她,她定会认为他卑鄙无耻,禽兽不如,怎么还会想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