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周行止还在讲话,他神色冷清,用一?种毫无?回旋余地的态度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烟楣,这些事,容不得你?我来?做决定。”
他的声音像是被茶水冲过的树叶一?般,飘飘忽忽、打着旋儿落到烟楣的耳朵里,烟楣分明听见了,却一?点?都没入到脑子里,她?的目光擦着周行止的肩侧向后落去,远远地落到了季妄言的方向。
季妄言靠在雾松树上,高大的雾松树枝干苍劲,阳光透过葱郁的针缝落到他冷冽锋锐的脸上,长乐郡主兴奋地在季妄言身前蹦来?蹦去,季妄言却根本不看她?,只远远的一?抬眸,如捕猎的苍狼一?般,瞬间将烟楣捕获进他的瞳眸中。
烟楣心头一?紧,她?怕季妄言又发?疯,赶忙看向周行止。
周行止正蹙眉道?:“你?既已与我订婚,便当学着相夫教?子,治理后宅,而不是每日与我寻麻烦,你?出身庶出,更要勤勉自身,端正做派,才可为我周家?妇——”
若是以前,她?听了周行止这话,定是要黯然神伤、怀疑不安的,她?一?直都因她?是个庶女而暗暗自卑惶恐,但现在,她?根本不在意周行止这番话了,因为她?知道?,是不是庶女并不重要,她?就算是庶女,只要找准方法,也能平步青云,就算烟桃是嫡女,走错了路,也是万劫不复。
周行止的话也并非是为她?考虑,她?能够感觉到,周行止只是想通过这种言论来?让她?“听话”、“低头”罢了。
但烟楣一?点?都不害怕,也不在意。
比起来?季妄言的凶残,周行止还差上一?大截呢。
她?原先喜欢这个人的时候,为这个人患得患失,现在不喜欢这个人了,反而渐渐瞧见了他身上的缺处。
他自诩公子,但傲慢无?礼,从不真正的将她?放在眼中过,她?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人黯然神伤呢?
烟楣便打断他的话,道?:“周公子,纵是有我父母之言,我怕是也无?法与你?成婚,我之前一?直未曾与你?言明过,我已是东宫属臣了,朝中有禁令,同入朝为官者,不可为夫妻,我已领了官袍与官印了,待到日后,我会向我父亲禀明,请母亲出面,与你?解除婚约的。”
她?看向周行止,本不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日后可能还要同朝为官,但是一?想到周行止当初总是贬低她?、瞧不起她?的样子,她?心里就生?气,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烟楣自知为庶女,身份低微,自不配周公子,便祝周公子日后去寻得良缘相配吧。”
她?伪装的功夫不到家?,嘴上说“自不配周公子”,但脸蛋上却挂满了“现在我是官啦轮到你?配不上我了”的小小傲气,小下巴一?抬,尾音都跟着向上扯。
像是只记仇的小坏猫,被人欺负了就偷偷用爪子抓人,因为爪牙还太小,所以没什么威胁性,只让人发?笑。
季妄言望见她?这幅张牙舞爪的做派,就觉得心里堵着的恼火轻了几分。
好楣儿,今日真乖觉。
季妄言原本压下去的眉眼又缓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到一?直在他面前吵闹的长乐身上,语气平淡的道?:“孤今日是来?寻孤的属官的,孤有正事要办,没空回国子监读书。”
长乐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她?的目光随着季妄言的目光一?起看过去,便看到烟楣正和周行止说完话后,昂首阔步的走过来?。
周行止的目光一?直跟着烟楣走,他目光急迫的盯着烟楣的背影看,像是盯着一?个即将跑掉的贵重物?品一?样,分明慌得连手掌都攥紧了,但却硬是咬着牙站在原地没动一?步。
烟楣也不在乎他动不动,她?甚至都没分给过周行止一?个眼神,只一?路快步走来?,到长乐与季妄言面前时才停下。
“烟楣见过太子殿下。”长乐在一?旁,烟楣便行礼道?。
“跟孤走,有事吩咐你?做。”季妄言扫了一?眼烟楣,面上虽没什么情绪,但烟楣一?瞧见他就知道?,这狗男人心里舒坦着呢。
他就是这么好哄,稍微顺着他捧两?下,就能把他捧到天上去。
现在的季妄言一?点?都不凶啦,也瞧不出来?哪里聪明,很好糊弄的。
她?落后于季妄言半步,跟着季妄言走,唇瓣却不由得勾起来?。
他们俩走出去的时候,烟楣才记起来?她?竟未跟长乐郡主道?别过,方才季妄言一?叫她?,她?便跟着走了!
于是烟楣走过了两?步后,又匆匆回过身,与长乐道?:“郡主,烟楣先随殿下去办公务了。”
长乐站在原地,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她?瞧见太子哥哥走在前面,头都不回一?下,但步伐却放的慢了些,让烟楣回身说话之后也能跟上,烟楣自然地跟在她?太子哥哥身后,回眸时笑颜如花,她?本就生?的明媚惹眼,现下一?笑,那眉眼间的风情便绽开,明晃晃的,如一?碗清酒,甜香迷醉。
森森绿林里,远远钟声起,他们二?人相伴,一?路走进雾松林里,苔痕上阶绿,鞋履映草色,他们从林间小道?往国子监外?面走,像是要一?直走出很远,走到长乐跟不上的地方去。
她?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只是那声音落下时,季妄言与烟楣都已经走远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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