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汉口的情形比现在复杂多了,下有工人闹事,上有清庭打压,周围还有一众洋人虎视眈眈,温伯父恐有不测,在温珩两岁多的时候,让温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去上海养病,顺便开拓温家在上海码头的生意,这样就算一个地方出了事,另一个地方也有机会应对。”
“然后在这段时间内,船王……出轨了?”谢颜听到这里问,一时不知这个词用的对不对。
虽然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合情合理,但温九楼与温夫人当年显然不止是夫妻,还是爱侣,温九楼和别人生了温三小姐,用出轨这个词也说得过去。
齐休疾没听过出轨这个说法,但可以大概理解它的意思,闻言点了点头。
“温夫人虽然是女中豪杰,但上海各种势力的复杂程度不比汉口低,她在那边既要打理生意,又要照顾两个孩子,难免对汉口的事有所疏忽。”
“直到两年后,她才听说温伯父身边跟了一个娇美漂亮的女人。那个女人是温伯父出门做生意的时候从一伙闹事的洋人手中救下的,本姓陶,父母亲戚都死绝了,就剩她一个,温伯父当时看她可怜,心软让人带了回去,给她安排在温家工舍做饭。”
“温伯父当时一个人在汉口,身边没人照顾,陶姨太抓住机会,红袖添香温言软语……总之当温夫人得了信带着两个孩子赶回汉口的时候,陶姨太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谢颜闻言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段十几年前的爱恨情仇,虽然这个时代的女性因为种种原因,在婚姻家庭中普遍处于弱势,但以温夫人的脾气,这件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后来呢?温夫人怎么办了?”
“给陶姨太把脉的就是我爷爷,据说温夫人听了他的诊断结果后,冷笑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看都没看陶姨太一眼,直接推门而出,和门外的伙计说她要和温伯父和离,让伙计们选到底跟谁。”
“温家的家底是夫妻两人一起打下的,温夫人在手下人心中的威望不比温伯父低多少,这话一放出来,整个温家风雨欲来,几家洋人的船运公司乘机吞吃了不少温家的生意,眼看大厦将倾。”
“据温伯父说,他与陶姨太只是喝多了酒的一次意外,他也没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后悔不已,眼下整个汉口船运业都处于危难之中,请温夫人以大局为重,原谅他这一次。温夫人到底不忍心看自己亲手打下的事业落入洋人手中,也对温伯父留有旧情,最后选择了妥协。”
“不过她坚决不同意与陶姨太共处一宅,也不承认陶姨太的身份,温伯父只能在外面购置了一处宅子,安顿她们母女,每月例行公事探望几次。”
一口气说到这里,齐休疾喝了口水,“大概在温三小姐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七年前,陶姨太突然去世,温夫人松口把温三小姐接回了温家,这件事便算结束了。”
“只是陶姨太的死因一直悬而未决,温家对外说是急病而亡,请的医生还是我爷爷,很多人不信和他打听,他一直摇头不言,就连我们家里人他也从未透露过。有些爱说闲话的人就在背后说,陶姨太其实是温夫人背地里下黑手弄死的,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谁是谁非早已不可考证,你也不要太过当真。”
“我知道了,谢谢齐兄。”谢颜闻言点头,感谢齐休疾的提醒,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根本不会知道这些隐秘。
“温夫人是女中豪杰,为人公道义气,你不要因为这些传闻对她有偏见。”齐休疾还是不放心。
“齐兄放心,我并不觉得温夫人是背后下黑手的人。”谢颜一笑,对外界信息他一直有自己的判断。
谢颜只见过温夫人两面,但结合听过的她的那些传闻,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极其心高气傲的奇女子。
她要是真想要陶姨太的命的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可以下狠手,温九楼也不会为了一个情人和没出世的孩子和她决裂,她没这么做,是因为她不屑,她觉得陶姨太不配自己动手。
这样的人不会在五年后又突然决定下死手,除非事有变故,陶姨太做了什么让她觉得必须偿命的事。
不过这都是温家的家事,与他无关,只要温夫人现在对温言悔没有多大意见,他安安心心避开雷点教书拿钱就好了。
“齐兄,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诊所吗?”得到意料之外的信息后,谢颜转移话题。
“好,我带你看看。”齐休疾叫回雇佣的助手替他看门,带着谢颜朝诊所内部走去。
很快谢颜就发现,齐休疾所开的地方虽然名为诊所,但更像一家小型医院。
诊所大门与诊断室都不大,内里却另有乾坤,打通了四周的几间民房,除了药房,体检室,还有一间略显简陋的无菌手术房,之前遇到的老伯说的肿瘤手术应该就是在这里做的。
“齐兄,这些都是你回国后建出来的?”谢颜看着眼前对这个时代来说十分先进的设备,有些惊讶。
“都是沾了温家的光。”齐休疾笑了笑,“我和温珩说了在码头附近开诊所的想法后,他直接承包了医疗器械的采购,靠温家和洋人买办的关系很快运来了西式医院用的器材。”
“这家诊所其实也是温家的产业,这么算的话,我和谢兄如今可以说是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