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霜跌进她臂间,额头磕在她肩膀上,撞上她肩头分明的骨骼,两人疼的都是一抖,却不知不觉形成了拥抱的姿势。鼻间萦绕的都是彼此的女子香味,两人都僵硬了一下,却谁都没有先将对方推开,只沉默的维护着这个许久未有的拥抱。
萧白玉的身影已消失在昏暗的瘴气中,姜流霜终于站直了身子,垂头活动了一下被甩开的手腕,庞大的力道震得她手臂有些发麻。姜潭月悬在空中的手臂愣了一下,急忙落了下来,余光不断瞥着堂姐,看着堂姐抿唇活动手腕的模样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她把堂姐暴躁易怒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着急道:“堂姐莫要生玉姐姐的气,她只是……”
“我知道。”姜流霜脸色阴沉,已不大想说话,但看着堂妹小心翼翼的模样还是开口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嫌烦,红药回来又要怪我没有照顾好她的白玉。”
“秦姐姐真的会回来么,真的会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么?”姜潭月眼眶发红,已经含了一包泪,只是强撑着没有让它掉下来,现在不是无助哭泣的时候。
姜流霜又叹了一口气,牵过她的手,跟着紫蛇的指引向冢外走去,一面肯定道:“会的,红药她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她比你,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姜潭月吸了吸鼻子,听话的跟在堂姐身边,只要是堂姐说的话,无论如何她都坚定不移的相信着。姜流霜看着她终于抹去泪意,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若是萧白玉能像她这个堂妹一样相信她的话,也就省的她们浪费时间在瘴气中拉拉扯扯,但是能让萧白玉如此相信的,怕也只有红药一人吧。
等等,若是这样想,她同堂妹岂不是……姜流霜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突的松开了两人相握的人,向前疾走了两步,如同被人窥见内心不可告人的隐秘,刹那间涌上的羞愧让她面上腾起了热热的红意。姜潭月不明其由,快走了几步追上她,又朝她伸出手去。
不,别靠近,永远不,就是为了远离才逃开中原八年的不是么。垂在身侧发冷的手指又被温热的掌心包裹,姜潭月靠了上来,正要疾言厉色的吼她走开,忽然就听到她在耳边轻声呢喃:“看着玉姐姐这样,我真的好难受,堂姐你还要如此么,你就不怕……”
怕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姜流霜听出了她喃喃的哀切,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力甩开,只是这没说完的半句话化作一根刺,扎进她心中,隐隐作痛,又下不去手狠心拔掉。罢了,谁教她是堂姐,大了几岁便要能容忍自己的妹妹,只要自己注意不要露出任何端倪,便随堂妹去玩闹吧。
后来还是用上轻功带堂妹离开了黑雾冢,即刻便从怀中掏出了解药塞进她嘴里,姜流霜虽不像秦红药那样百毒不侵,到底还是不大怕这种程度的毒气。只是那个甩下她们先走的人,由不得人不担心。
“堂姐,我们也去烈焰堂吧,我不放心。”其实不必她开口,姜流霜也会带着她追过去,毕竟她同秦红药交好八年,而萧白玉在秦红药心中分量多重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虽早就听闻烈焰堂已沦为一片灰烬,但当真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烈焰堂被归为武林四大火器门派之一,自然也有一番磅礴气势,鳞次栉比的房屋大殿占地几十里。现在却只剩一大片荒芜的废墟,焦黑的瓦片堆成破落的山丘,这一片的天空还因为烟熏火燎而变得雾蒙蒙,烟火气几日不散,还隔着老远便被呛的咳嗽起来。
姜潭月不小心踩上散落在四周的瓦片,被烧焦的青石瓦一碰就碎,但灼烫的热度透过靴底直穿脚心,烫的她嘶了一声忙不迭的跳开。看来大火是烧了几天几夜刚刚熄灭,姜潭月捂着鼻子四处环顾,在一片烟雾弥漫的断壁颓垣中几乎都寻不到萧白玉的身影,当目光捕捉到蹲伏在废墟中,似乎与烧焦的瓦片融为一体的灰黑色后,一颗心忍不住揪了起来,像是被揉皱成一团。
萧白玉蹲下身,一块一块的拾起瓦片,过手的瓦片刹那间震碎成粉末,又接着去捡下一块,她像是看不见这一片有成千上万的砖瓦,也感觉不到瓦片上被烈火熊熊燃烧几日后包裹的灼烫。所有声音,所有景象,所有温度,外界的一切都在她意识中消失的干干净净,放佛被一刀斩断,只凭着本能挖开废墟,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衣物,骨骼的残留。
姜流霜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责难,她跃至萧白玉身边,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她的面色,还好,中毒不深,即使再拖几个时辰也救得回来。
“烈焰堂一堂的人都死在这里,你就算找到了残肢断臂,你认得出是谁么。”姜流霜站在一旁,都没有做做样子帮她寻找,理所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回复,她也不介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姜潭月急急的想上前把萧白玉拉起来,都被她一抬手阻了下来:“别管她,任她去作。”
“这怎么行,玉姐姐毒气入体,得赶紧为她解毒才是啊。”姜潭月又想上前扶萧白玉起来,她实在看不得原本清丽出尘的女子沾上一头一脸的脏污,执拗在荒芜的废墟中寻找一点一滴的踪迹,可怜又可悲。但姜流霜也不肯让步的拦在她身前,语气是毫不关心的平静:“让她找,就让她把自己搞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看最后能不能如她所愿。”
姜潭月咬着唇看着堂姐,她的话意有所指,明显想让萧白玉听得清楚,不仅没有压低声音还刻意提高了些。即使堂姐不说明也能明了她的意思,却还是不忍心看着玉姐姐这般落魄,只得退后一步藏在堂姐身后,遮住自己的视线,陪着她默默站在一望无际的苍茫废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