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闻过江湖上飞窜的流言,更有不少人当日同金铁衣一起逼上九华山,先不说那些流言到底是真是假,眼前这位掌门人是正是邪,单说她与当今武林盟主有了那般深的过节,今日还敢前来,就足以是一场好戏。
有人迫不及待想看这出好戏,有人又暗自担心今日盟主大会又出现了一位劲敌,还有些受过九华派恩惠的人们不由得心生忧虑,她这般孤身前来,仅带了几个侍女随从,岂不是羊入虎口危险万分。
众人一个个各怀心思,气氛更加诡异的宁静下来,明明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却偏偏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像是在场的成百上千人都没有心跳似的。
但见九华派一行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寻到了自己的位置便依序落座,不往旁瞧一眼,如同自己才是这场大会的主人。
金铁衣拾级而下,走下丈许,便停在石级上朗声道:“众位朋友请了!”
天都峰顶上山风正大,众英豪心思又都在刚进场的九华派身上,本少有目光去瞧金铁衣。但他这一句话却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耳中,游荡的思绪猛然被抓了回来,众人一齐抬起头,这下便只盯着金铁衣去看了。
金铁衣抱拳道:“众位朋友瞧得起金某,惠然驾临黄山,老夫心中感激不尽。今日气象也正当好时候,诸位瞧瞧这天都峰顶,绝巅独立天心,万峰在下,云开日朗,纤翳不生,无怪历代帝王均建都于黄山山麓,此峰正是诸位英杰比武夺帅的绝佳好地。”
他这话说的漂亮,又巧妙的引到了帝王之象上,众人听他朗朗而谈,又随着他的话去瞧四下景象,目光再去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金铁衣,仿佛他已经化身为他口中的帝王,眼中不自觉的带上了钦佩之情。
金铁衣心下满意,正要回身上阶,重坐在自己的高位之上,却忽然听到了出乎他意料的声音。
“不知我辈江湖豪士,同帝王官吏牵的上什么干系,莫非金盟主时常结交官府么?”此言一出不亚于巨石坠平湖,众人心里都是一惊,想去瞧那说话之人,又碍于金盟主在上不敢瞧的明显,但其实也不必回头去看,光听那清清冷冷风动碎玉的声音,在场千人也仅会出自一人之口。
金铁衣面色不变,缓缓转身,在衣袖掠过的刹那间已应答如流:“萧掌门言重了,老夫结交的英雄豪杰遍布大江南北,即便有官府中人又有何稀奇?”他捻了捻胡须,又意味深长的笑道:“当然论起交友之广,老夫尚不敢在萧掌门面前班门弄斧,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萧掌门这样心胸宽广,面对残害自己手足同伴的邪道之人也能止戈为友。”
在场众人大有吃过修罗教亏的人,此言顿时引得群情激愤,但又不敢明面上与九华派动起手来,只得暗地里嘀嘀咕咕,萧白玉一眼扫过去那处又安静了下来,便听得场中起起落落的嘈杂声,似是四面楚歌。但萧白玉一行人却始终不动声色,既不见疾言厉色,也不见惶恐不安,就连悬在腰间的兵器也碰都未碰,端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金盟主当真一脸堂堂,只是我等一路走来,金盟主的所作所为又与修罗教有何二般?他借杀戮入土中原,你又如何粉饰暗中的毒手满掌的鲜血?若真要细细算来,惨死你手中的正道中人,绝不比死在修罗教手下的少去半条命。”萧白玉眼皮半抬,语调不急不慢,却带着往人骨子里钻的寒意。姜流霜在一旁听的暗暗咋舌,有意无意间居然能在她身上看出六七分秦红药的风骨身段。
金铁衣扯了扯干瘪的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萧掌门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信口雌黄乱说一通本是市井泼妇的伎俩,萧掌门怎么能学去了呢?”
萧白玉抬眼看了看天色,刚想着应该差不多正好时辰,便听到本因空无一人的山间小道上又传来马蹄飞奔的踢踏声。她微微一叹,沉声道:“我今天既然坐在这里,就没打算让你再活着出去。拐卖少女,残害名门,私贩盐铁军火,你做的这些龌龊事,今日便来一件件算清楚!”
她明明冷静,声音却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不顾一切,似是为这一日已经苦熬了许久,新仇旧恨都蓄势待发。金铁衣藏在宽袍大袖中的手腕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去瞥身后的高帽长袍之人,见对方冲他略略一点头,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再抬头时依旧是那副清风道骨的淡笑,像是做好了准备来观看跳梁小丑的表演。
第97章天南地北双飞客(捌)
马蹄声在两侧高峰耸立的山路上震耳欲聋,彷佛化作一道尖锐的闪电,自天都峰下斜劈而上。在场的众人听过刚刚一番静海深流的唇枪舌剑,心中早已动荡不安,再听得马蹄声愈压愈近,只觉身处于一片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风雨之势中。
闪电之声瞬间窜到了山口,人影未见笑声先到:“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样子是正好赶上了。”
看在众派弟子眼中,只觉眼前黄光一闪,等再一眨眼,就见场地中央大咧咧的站了一个豹头环眼的壮汉,一柄混金铁棍挎在肩背上,光看就知孔武非凡。其余功力雄厚之人看来虽不觉稀奇,但定睛去瞧那汉子面容,竟无一人识得上来,这才心里嘀咕,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那汉子环顾一圈,瞧见了要找的人,便大踏步的飞奔而来,三四步便跨了百来米,立在九华派众人面前,抱拳道:“晚到一日还请萧掌门见谅,我的人半月内跑死了百匹马,堪堪是不负萧掌门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