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铁衣冷汗涔涔,后背湿了一片,绣了金丝的鹤袍都紧紧粘在身上,又是战栗又是闷热。但与之相反的,陈玄公笑意更甚,他看都不看金铁衣,对他如坐针毡的模样视而不见,似是鼓励般问道:“那敢问萧掌门,金盟主收敛大笔金银财宝所为何事,我也瞧不出他出手如何阔绰,金府如何辉煌。”
萧白玉低低的笑了一声,并非听不出他像是逗宠物般玩乐的语气,只是打心底里厌恶与这些人在此处浪费时间,她开口似铁骑突出:“的确,金府再怎么辉煌,又如何比得上你们朝廷的富丽堂皇。不过即将被火炮踏平的皇宫,恐怕连寻常人家的屋舍都能高它一等。”
萧白玉如何看不出他故意向凌崇示好的用意,只在于觊觎他傲海帮从海盗手中抢来的几十门火炮和战船,若不出她所料,这不阴不阳的人定是宫里的太监,虽不知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他们的目的绝不止整个武林,更是对整个中原最至高无上的地位的争夺。
“哈哈哈哈,好啊萧掌门,真是厉害,难怪,难怪,哈哈哈。”陈玄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听不出半分高兴,阴刺刺的笑声如针一般,直刺的人心都紧缩了起来。但猛地,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拧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但是萧掌门,就凭你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足以让朝廷出动十万铁甲踏平九华山,抄你九华派满门,你知也不知?”
无需萧白玉再去回应,底下早已是哗然一片,有人一脚踹翻了椅子,吼道:“金铁衣,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做的那些龌龊事,甚至还把朝廷的人带来盟主大会,算我瞎了眼,枉叫了你十年的盟主!”
凌崇也终于听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非但不惧,反而勃然大怒:“朝廷?我们海盗为患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死了多少个弟兄你们连个屁都没放过,现在拿朝廷来压我们,你算老几?”
经过一轮轮的真凭实据,众人心中仰慕数年的金盟主早已轰然倒塌,一时间群情激奋,只听仓啷拔剑声不绝于耳,往日中最敬重金铁衣的门派现在是最为怒火滔天,剑鞘一扔,脚尖点地嗖的窜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是他对手,剑尖直指金铁衣的胸口。
金铁衣虽心神大乱,但突的被剑的寒光晃了一眼,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他双眼一暗,冷哼一声,衣袖都已鼓动了起来。但忽然,本一直对他的窘迫袖手旁观的陈玄公前踏一步,不见动作,但内劲蓦地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更猛过狂风暴雨下的巨浪滔天,莫要说提剑冲来的人被定在空中一动不能动,就连场中纷乱的众人,也彷佛真的淹没在汪洋大海下,一张张脸都被内劲压迫的通红。
萧白玉见识过他的本事,也从未轻敌,是以他内劲一发,萧白玉也发力运功,将九华派的几人牢牢护在身后。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陈玄公并未下狠手,而是柔柔的送出一股力道,将定在空中的人好整以暇的送回人群,紧接着便收功入体,好像眨眼间又换了一副面庞。
“诸位请先冷静下来,本公无意伤人,本公也不曾想隐瞒身份,只是不愿喧宾夺主,只等各位尽情比拼,盟主大会结束后再同各位明白交谈。”说到这里,陈玄公轻飘飘的看了金铁衣一眼,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无奈,又继续道:“只是现下看来,这盟主大会应是要不了了之,那本公也就敞亮说了。不错,本公乃殿前司礼监大总管,当今圣上龙体欠安,特赐本公拟定一切诏书之权,今日本公前来,也是圣上的心意。”
在场众人虽多是粗人,但话还是听得懂的,换句话说,这位公公坐的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但武林中人,谁又管他地位高低,哪怕见了他深不可测的功力,也没一个人服气。只是摸不准他到底为何而来,便也都暂且听了下去。
“萧掌门,莫怪本公驳你面子,方才的事,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事实绝非如此。”陈玄公掸了掸袖子,他用词礼数周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柄柄利刃:“你们所说的刀剑门一事,仅凭这位女子的一面之词,又怎可断定是金盟主所为,若本公不曾记错,那尸体旁可是留下了你九华派唯一的掌门令,足以证明你当时在场。若你在场,你又为何不出手相救,除非你就是下杀手之人。”
这般辱没人的言辞楚画怎能沉默听下去,她猛一抬头,却撞上了陈玄公如蛇一般的双眼,他眉眼一压,刺骨般的寒气登时顺着脊背窜了上来,手脚都开始发麻。她迫切的想要开口,可那毒蛇般的内劲如影随形,压迫的她唇瓣只能颤颤发抖。
萧白玉眉头一蹙,可还未等她开口,陈玄公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第二件事,几封信件又能说明什么,擅于模仿字迹者偌大的中原还找不出百十来个么,就我们宫中来说,一夜间模仿你萧掌门的字迹写上千封信也是易如反掌。至于最后一件,众位可真是冤枉金盟主了,盐铁之事乃是最近国库告急,本公特请金盟主助我一臂之力,而囤积火器,也都是为了保护我中原安危,一切都是圣上旨意,近日东北大金对我中原虎视眈眈,不可不防。”
他看向金铁衣,似笑非笑道:“金盟主,被人如此冤枉还一言不发,本公都佩服你的气度。”
金铁衣呵呵的笑了几声,目光小心翼翼的扫遍全场,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不见之前的愤慨,多是满满的疑惑和迷茫,终于挺直了腰板道:“老夫惭愧,本以为这十年来足以让各位英雄明白老夫的为人,还道清者自清,不愿白费口舌与一个后辈争论,没想到……惭愧啊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