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公一直都缩在高台之上,想他如何身份,怎会如此轻易放弃,只是见夜诀沉着实无人可挡,才暂且示弱苟全性命。他见此场面,情知再不出手趁人之危就只能一命呜呼,便再也不管不顾的喊叫了起来:“放箭!放箭!”
只听喀拉喀拉的拉弓搭箭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常将军惊骇的仰头去看,原来周遭的山峰上都埋了陈玄公的人手,他如此谨慎小心,硬生生在黄山周围步了三道防线,她们破了两道,却都忽略了第三道的上千名弓箭手。
只听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刹那间响彻山间,身后阵列的士兵惨叫连连,扑通倒地声接连不断,常将军慌乱下举刀格挡,拼命挥了挥手臂,声嘶力竭的喊道:“动手!”
士兵看到周遭又冒出众多敌军,早已手忙脚乱,一听号令,像抓了救命稻草般以火把点燃了引线。一时间万箭齐发,火炮连轰,遮天蔽日,陡然间一片阴暗当头盖下,笼罩出满场的死亡气息。
萧白玉只回头了一瞬,那一瞬深深的看了眼孟前辈,孟湘看不清她的神色,一颗心揪的很紧,还未来得及开口唤她,就见她转身毫不犹豫的直冲向场地中央,直冲进黑云压城的箭雨当中,内力爆发下去拉她的常将军都被狠狠撞到一边。
她不管那毒气有没有被除干净,纵身几步,紧紧的抱住了秦红药,把她无力的身体死死的压在身下,全身的内力运转到了极致,弹开了所有擦过她们的箭矢。她不知火炮的威力是否像陈玄公说的那样天塌地陷,但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她便要秦红药安然无恙。
秦红药被她猛地抱住,双腿一软几乎要直直跪下去,她看到了遮天蔽日的箭矢,还有那燃至极点的引线,火星同黑铁擦出轰雷般的巨响。她瞳孔猛然放大,只为覆在自己身上更为纤细的躯体。
她挣扎着看向夜诀沉,眼中的哀求和恐慌暴露无遗。夜诀沉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只手已被黑色的纹光笼罩,他抬起手瞧了眼掌心,在漫天射来的箭矢和火炮下微微笑了一下,温柔的向秦红药点了点头,似是在说,妹妹,别怕。
只刹那间,自夜诀沉身上爆发出一阵赤色的红光,众人眼前一花,在最后一刻满眼竟全是血色。狂烈的血红随着平地而起的旋风卷天而上,天地间顿时染成一片炽烈,彷佛化作了血池炼狱,来势迅猛的箭矢一顿,以迅猛百倍的速度回弹而去,然而重重砸在地上的火炮却猛然间炸裂,瞬间便是地动山摇,矗立的山峰只一晃,便直挺挺的裂开一半,直冲天都峰顶轰然坠落。
常将军看不清眼前之物,却清楚的听到了轰烈之声不绝于耳,再也站不稳身体,在一片血红中只感觉天地开裂,身子骤然下坠,似是堕入了无边地狱,他惊恐的吼叫了起来,却在轰鸣声中都听不到自己的惨叫,他此时才是真正信了陈玄公的话,然而已经太晚了!
可猛然间,下坠的趋势突止,刹那间震耳欲聋的声音消失的干干净净,似是天地顿时静止,但他听到了自己胸口的砰砰的剧烈心跳声,分分秒秒就会跳出胸口一般,狂躁万分。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眼前已不再是血红,却是黑漆一片,几乎有一种自己早已身死的错觉。
他试探的闭眼再眨眼,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看清了眼前惊天动地的一幕,原本脚踩的天都峰塌陷了大半,到处都是峥嵘扭曲的裂缝,陷出断壁残垣的深谷。而抬头却再瞧不见天,似是山峰横亘而下,沉沉的压在头顶,满眼望去都是残破的山壁。
忽然,悬在头顶的山壁晃了一晃,常将军下意识便以为半壁山峰要直砸而下,他狠狠一颤,用了戎马一生的勇气才没让自己抱头蹲下。只是那山峰并未坠下,而是被托着,极缓慢的移开,再脱力般的滑下悬崖。
遮天蔽日的半壁山峰,自黄山顶上掷下,过了许久才听到重重几响,隔着数千米都感觉到那声浪,布满裂缝的天都峰又是一摇,裂纹更加细密狰狞。
不断有人自裂谷中攀爬而起,姜家姐妹,楚画,沈绘几人相扶而出,沈绘又跌跌撞撞去扶起孟湘,在方才的天塌地陷中只以为死路一条,却发现自己竟好端端的存活了下来,虽然灰头土脸,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的惶然。
秦红药一直被萧白玉死死护在怀中,直到天地停止摇撼,萧白玉的双手也没有半点放松,秦红药挣了挣,才打破了她已经僵硬的怀抱,抬手替她擦去了脸上落下的山灰,两个人紧贴的心都跳的同样激烈而鲜活。
秦红药也不知火炮竟有如此威力,竟把偌大的黄山炸的如此支离破碎,她一回想,忽地撑起身子,手脚并用的自裂缝中爬起,第一眼便去寻找夜诀沉的身影。她既然还活着,想必定是哥哥出手挡住了一切,她急切的越过高低不平的开裂寻找着,终于,她捕捉到一身依然傲立的黑袍。
她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地,面上浮起笑来,牵起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手,欣然道:“白玉,我答应你,我这就去同哥哥说!”
萧白玉一身白衣已是灰尘仆仆,然而眼神却明亮万分,她回握住秦红药的手,同她一起飞奔到夜诀沉身边。
“哥哥!”尚离几步远,秦红药便唤出声,夜诀沉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见。
秦红药脚步慢了下来,她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下来,也不知何时松开身旁人的手,犹豫的一步步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