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药怔怔的看着她,几日来头一次如此鲜明的感觉到心脏在跳动,哪怕姜流霜已经说了百遍的无碍,可光是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就快要把自己折磨到丢了魂魄,无法呼吸。
萧白玉见她只是沉默的站在不远处,下意识便要转身下床,只一动腿上就传来了痛感,她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处。
秦红药比她更快,在小小的一亩三分地里竟然用出了轻功,只一闪身就来到了床边,一把掀开萧白玉腿上的薄被,心急火燎的检查她的箭伤。哪怕瞧着并未出血,也转头就想去把姜流霜叫来,走了没两步,又回头道:“白玉,你等我片刻。”
她语速极快,萧白玉还没反应过来,就不见了她的身影。甚少见到她如此慌乱的模样,好像每一次她这样失魂落魄都是在自己受伤的时候,萧白玉渐渐回忆起一些昏迷前的场景,看来这次又是好生让她担心了。
萧白玉四下环顾了一圈,眼前场景有些熟悉,脑中忽的闪过众多邺城将领在她面前下跪的模样,她立时就想了起来,此处正是邺城的将军府。看来红药定是打赢了,她先是一笑,那笑意还没出来就转瞬没落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叹,内疚和负罪感好像是被冻结在心里,每碰一下都有刺骨的寒冷。
没等她再多想,房门又像之前一样砰的打开合上,就看着姜流霜气喘吁吁的被秦红药拉着站在床前。萧白玉有些惊讶,连远在九华山的人都到了邺城,她到底是昏迷了多久,难怪红药会如此仓皇。
姜流霜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秦红药,瞧见醒来后的萧白玉也没什么好脸色,她一屁股坐在床边,拆开绷带看了一眼,又原样裹上,嘴里絮叨个不停:“当时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你都当喂了狗是吧,你看看你,现在至少三月不能动武了,你满意了吧!”
萧白玉被她念叨的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想到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她在最后关头催动了阎泣刀,本以为就算不死也是个走火入魔的残废,却没想到她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她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萧白玉看向身边的秦红药,正正撞进了她眼中的似水柔情,四目一相对便如胶似漆,分也分不开。她抬了抬手,秦红药立即挤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她,拇指一遍遍在她指节处抚动,长了些的指甲划在皮肉上,留下一道道短促的白痕。
萧白玉倒也不觉得疼,只有细微的痒意,像是从满溢的大海里涨来的潮,一下下拍打着她的心,那无孔不入的情意从四面八方漫来,让她清晰的感受到秦红药的担心,焦急和同自己一样的庆幸。
秦红药抓着她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浮木,萧白玉这才瞧见她面上的憔悴,鬓发衣领也凌乱,只有那充斥血丝的眼里泛出明亮的光来,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萧白玉看不得她这幅模样,眼眶不知何时热了起来,她强忍着鼻酸,哑声道:“你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
秦红药目光一动不动,似是在用视线描摹她的面庞。半晌后才应了一声,声线也有些颤抖:“我这就去换。”
她嘴里说着马上,身子却像在床边扎了根,萧白玉回握她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分明也是不愿她此时离去的。
倒是姜流霜受不了了,噌的一下站起来,语气里说不出的嫌弃:“得了得了,我还是让开吧,不知道的看你们这样,还以为失散了十八年后重逢呢。我只再说一次,三月内你万万不可再动武,否则立时会经脉尽断,大罗神仙都救不回你了。”
萧白玉浅笑了一下,三月不能动武的后果已比她想象的好上太多,她终于能抽出些心神回话:“我明白的,麻烦你这么远跑一趟了。”
秦红药勉强转头看了姜流霜一眼,目光瞬时又移了回来,她此时已冷静了不少,再开口时不见颤抖,语调低又沉:“你今日不是说有急事要走,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姜流霜瞥了眼萧白玉,见她脸色虽苍白,但气色已是不错,便回道:“明日就走。”
秦红药背对着她点了点头,等到姜流霜离开后,秦红药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忽的松懈了下来。萧白玉抬手将她垂下的散发抿到耳后,声音中都浸着笑:“紧张什么呢,我无碍的。”
秦红药往里坐了坐,同她一起靠在床头,胳膊小心的避开她伤到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肩上,两人便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任谁都能听到对方急一阵缓一阵的心跳声。
待见到萧白玉清醒的惊喜庆幸褪去,一直压在心底的埋怨和怒意便随着涌上,秦红药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可话出口还是难免带了怨气:“无碍无碍,这些日子我可听了上百次的无碍,可你就是不肯醒来。白玉啊,你总是这样,让我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她及时掐断了话,没让萧白玉察觉她到底有多么悔恨,她当时分明是知道的,分明是清楚她的白玉可能有危险,她却置之不理。她深陷两难的选择中,纵使一遍遍的懊悔,但若是这个选择再重演一次,她又该如何?
这些天来秦红药经常会想,原来当年白玉面临选择的时候竟是如此艰难,一定要在自己和她背负的责任中放弃一个,她是要承受比自己多上百倍的痛苦才能义无反顾的站在这里。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意识到,白玉经历了多少的内心折磨才让她们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