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是在镇上的一个鲜鱼馆吃的,金主季老板自然是晚饭的主角,这镇上的书记看着四十多岁,季驰一眼就看出来他今天请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舒洺彦今晚不敢再逞能,倒酒虽然没办法推辞,但是一块儿举杯之后他并没有将嘴里的酒咽进去,而是接着擦嘴的功夫吐在了餐巾纸里。
季驰总会用余光瞄着他,自然是将他这个动作看在了眼里,本像当面拆穿,但是他觉得舒洺彦的脸色好像很差,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那镇上的书记谢了又谢季驰,这才开口:
“季总啊,我们这小镇上别的特产没有,但是竹子那可是最好的,有了名的,我听说您是做木材生意的,这家具也好,工艺品也好,您要是有能用到竹子的地方,您可一定要优先考虑一下我们这地方的啊。”
季驰勾了一下唇角,看来还真是做功课了,连他是做什么的都打听了,这里竹子多他是看见了,尤其是舒洺彦的家门前就是一小片竹林,弄的还有那么两分雅致的感觉,第一次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我是个门外汉,对竹子可没什么了解,舒老师的门前倒是有一片,讲讲?”
他这话舒洺彦都还没接,那书记就立刻接了过来:
“季总,那你可是问对人了,舒老师手很巧,在学校的时候还教过孩子用竹子编筐呢。”
季驰一侧头:
“马书记和舒老师很熟?”
“不瞒您说啊季总,我们这一片就没有不感谢舒老师的,早些年啊我们那村子里的学校根本就没有能教英语的,支教老师来了吧到时间也得回去,最难的那两年对亏舒老师在啊,我们镇上多少孩子能上市里的好高中上学都是因为舒老师,我们儿子就是舒老师的学生。”
马书记的话让季驰顿了一下,看向了一边坐着一言不发的人:
“想不到舒老师的贡献这么大?这一次还真是对不住了,我也看上舒老师这个人才了,想要舒老师和我回去,林校长您没有意见吧?”
话题忽然就扯到这个上面,林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啊,舒老师和我说了,说实话我们是真的舍不得舒老师。”
季驰看向舒洺彦,那目光就像是在说‘你动作挺快啊,不是都和你领导说了?’
“好,言归正传,舒老师给我讲讲你们这里的竹子能有什么用吧。”
舒洺彦看了看他出声:
“我们这里竹子最多的有三种,单竹多是用来编筐,镇上很多家卖的手编筐都是用当地的竹子做的,还有紫竹,紫竹上面的半点很有特点,能做成工艺品和一些乐器,还有就是毛竹,一般都是用来做家具的。”
季驰还撂下酒杯,屈起手指敲了敲底下的桌子,他这两天注意到了,这边的饭店很喜欢用竹子做的桌椅:
“家具?这桌子就是毛竹的?”
舒洺彦点了点头,马书记立刻开口:
“是,我们这里的毛竹产量高,质量好,当地不少的手工匠人用这毛竹能做出好多东西呢,只不过我们这里偏僻,不太好走,这也不好谋销路。”
季驰看着这个马书记倒是比之前他接触过的一些人实诚几分,这种时候还会明说他们这里路不好,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桌椅,样式普通,但是看的出来制作不错,若是真的设计出好的样子,也未必做不出好东西来,这两年国家环保的力度加大,开启了天然林保护工程,大兴安岭那边的天然林都停止采伐了,木材成本一年比一年贵。
如果一些产品能用竹子代替,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个我记下了,马书记今天感谢您的款待,后面若是有需要我会首选我们这里。”
舒洺彦再怎么将酒都吐出去了,也还是难免会咽下去一些,胃里本就不舒服,此刻被酒精以刺激更是有些疼的厉害起来,晚上来镇里吃饭他是跟着车过来的,马书记和林校长都喝了酒也不能开车,他想着到附近的站点等等,看有没有回村里的车。
季驰出来就看着舒洺彦拢了一下大衣开始往村里那边的方向走。
“舒洺彦。”
前面的人回头,天已经黑了下来,镇上昏黄的路灯将前面那人的人影拉的老长,他还记得多年前,村子里第一次通了路灯的时候,他就喜欢和舒洺彦两个人走在路灯下面,那条路的样子他现在都记得,有的时候他们是散步,有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载着舒洺彦,等吹过面颊的快意他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了。
前面那人回头,一如十年前一样,但是细看又有很多不像的地方了,舒洺彦身上的书卷气依旧,却凭白多了一丝沧桑和疲倦,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看见这样的他,他又觉得有些快意淋漓。
他走上前去:
“走走。”
舒洺彦点头,他何尝不记得从前,他其实想过他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季驰了,却没有想到他们还有在路灯下散步的一天。
“舒洺彦,你说你多失败啊,你们的那个林校长口口声声说舍不得你,但是为了他门口的那座桥,还不是能舍弃你就舍弃你。”
季驰的话是半点儿情面也没有留,他步子迈的大,走的也快,舒洺彦只能费力的跟上他的步子,胯骨就像是已经老化生锈的皱成,每一次转动都生涩钝痛,腿渐渐都有些抬不起来,他拉了一下季驰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