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阿停留在原地,张开手指,网罗着漂浮在水中的海草碎片。
他茫然地试图将那些碎片拼合到一起,可水流不听话,不停晃荡,将那些碎片推向更远更分散的地方。
他甚至找不到什么胶来粘合,海水会冲淡一切粘合剂,他没有机会将它修复,坏了就是坏了,永远不可能复原,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叶阿感到胸腔一阵酸楚,他还没有来得及给李加看,这些文字就碎了。
他带着零星一点碎片去往地牢,在门口,隔着老远,他就听见了痛苦的嘶吼声。
叶阿感到心脏被猛烈一捶,指尖海草的碎片随水流零落丢散,他几乎是溃败地摆动尾鳍,拼命向里面游去。
李加!
令他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已经不断传出来,地牢有一些微弱的照明,可叶阿却像第一次来到这里似的,地牢如此地黑,黑得可怕,视线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见。
越靠近里面,咀嚼声越来越大,仿佛快要贴到脸上一样。与之相应的,痛苦的嘶嚎声逐渐微弱下来,到了叶阿快要游到监牢时,已经微弱地只剩下一些喉音。
只剩下一个拐角了。
拐角过后就是李加的牢房。
叶阿突然感觉尾巴生根,仿佛被万千根海草缠绕住一样,他身体上是想往前游去的,可心中像是突然多出了无数只手,拽着他,不让他去看。
令他头皮发麻的黏腻的声音传出来,他一下子连想到以前见过的一个画面——
海息们狩猎,如果丰收,狩猎之余还会玩弄猎物。
他曾亲眼看见一条通体银灰色的鱼被成年海息捉在手中,这种鱼肉很绵软,皮又厚,没多少海息爱吃,一般捉住这种猎物,通常都会放走。
可不知怎么,那天,那条成年海息突然起了顽劣的心思,他吆喝一声,别的海息都转过头来看他。
只见他举起手中紧握的银灰鱼,小鱼只能微微震颤尾尖,薄得透明的嘴一张一合,丝毫不知道接下来它将面对什么。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那海息上臂漂亮的肌肉缩紧,鼓胀起来,隆起象征力量的线条,手骨就像铁钳一样,向内收缩。
那条银灰色的鱼被捏得变形,扑哧一下,那条鱼的内脏被挤了出来,周围的水一下子就浑浊了,银灰色的小鱼瞬间变得很单薄,直接瘪掉了,就剩头骨还硬挺着,连着薄薄一张皮。
叶阿牢牢得记着鱼的内脏被挤出来的声音。
就像现在听见的,从牢房中传出来的声音。
他仿佛游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终于游到李加面前,隔着坚固的栏杆,他隐约看见地上趴伏着两条灰黑色的影子。
头朝两个方向摆着,尾连着尾,后面那条拼命挣扎着分离,前面那条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