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城忙用发带系住他的双眼,又撕了衣角处理伤口,一时手忙脚乱。
沈璧坐在椅子上微微喘息,约有半炷香的时间,渐渐平静下来。他眸光淡然地看向季北城,“该来的总归回来,瞒不住的。你不就早知道了么?”
“沈秋泓第一次带我去战场前,允诺我,回来后可以去见母亲一面。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回来了,府里的人却都在哭。我推开母亲的门,整个屋子的地面都是红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白的像个死人。
“我踏过血泊,推她,叫她,她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连着一个月,我眼前都是那一片灼热的血红。
“沈秋泓比我惨,他女儿死了,妻子死了,唯一的儿子像摊扶不起的烂泥。他酩酊大醉了一个月后发现,就算我不成器,依然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于是,他把我关在涂满鲜血的柴房里,逼我看他如何杀鸡宰羊,逼我触摸那些尚还温热的血……”
沈璧掩面。
他当时心里只有对沈秋泓的恨,再无其他。如今想来,才惊觉竟过得如此辛苦。
“阿璧……”季北城伸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像抱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太苦,不如卸甲归田。有我在,云楚就有你的一方天地。”
“卸甲归田?”沈璧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似乎这四个字有种魔力,深深吸引了他。
“对,从此以后,煮酒煎茶,逍遥自在。”
有那么一瞬间,“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下一刻,沈璧就挣开季北城的怀抱,摇摇头,“用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换余生的煮酒煎茶?不值得。”语毕,他捂着伤口离开了。
不值得?季北城被这句话惊住。那是否有什么是值得他用一生去换的?
他怔怔发愣间,福伯进来道:“季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你。”
季北城抬头,却看到元起,他神色惊慌,甚至手足无措。
“你怎么来了?西南有事?”
元起看看福伯,欲言又止。
福伯很识趣地退下了。
元起上前,低声道:“将军,自你走后,卢策一直在暗中调查侯爷的事。”
季北城警觉,“他查侯爷什么?”
“卢策说侯爷能那么巧地赶在我们上奏前,抢走明光铠,必是军中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这么一查还真让他查出点东西。”
季北城笑了,“你是说军中有阿璧的细作?”
元头,急得跺脚,“将军,你别不当回事啊!”
季北城还真没当回事,“有就有吧。如果真是阿璧的人,你们不要为难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