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比之其他几房,他家资便不甚丰盛了,后来生了三个儿,儿又有孙,几代下来,支出比收成更多,兼之四老太爷为人颇有些厚德的品性,做了许多慷慨事,一来二去,老四房便越发显的落魄。而另外三房,为官的为官,做宰的做宰,任拿一房的子孙出来,都比老四房的子们殷实体面的多。
所幸四老太爷这一生名声极佳,时人说起秦氏,自会说起四老太爷的名望,如此,老四房虽落魄些,在外头的名望却高。
只是四老太爷这一殁,一场丧礼下来,秦氏名望又堕了一半,老四房的家业差不多也耗尽了。
这事,另外三房人家与北巷的两房人家却不理会,各房事头各房管,都只道老四房只守着祖上的那点子产业活,再没人肯出去挣一挣,那不活该穷还能怎么样呢?
老四房的人心里头更苦,这就不是个能说的事,是他们不愿意出去挣挣家业么?是四老太爷不让啊!这位老人家守了一辈子不说,还压着子孙守了一辈子,说是要听祖宗的话,能不出仕则不出仕,若是只论学习做人处事的道理,在家看书一样能学,要安贫乐道,要宁静致远,要无为而修,说且耐心且等……
老四房的一众子孙只能巴巴守着等着耐着,偏那位老人家长寿,便只能咬牙守着等着耐着……守到头上的压制没了,人也过了拼博的年岁,家业也空了。
守的七七刚过,早些积压下来的事端才全部爆发出来——
老四房人闹着要分家了。
原来老四房之下又分了小三房,小三房之下还有个七院。
小三房的那一辈也上了岁数,受四老太爷的影响很深,很有些乐天知命的性子,习惯了不争不抢,安稳过活。
事情是从七院里闹开来的。
七院就是指七个院子,一个院子一户人家,老四房的七院就住着四老太爷的七个孙子,最大的已年过了四旬,也做了祖父,最小的才二十来岁,才成婚没多久。
七院的规格不算特别,就是二亩大小一处地方上建了正房侧房两个耳房及两间小倒坐房。家里人口少些,这院子是管宽泛的,若人多了,就显的挤,若人再多些,便是屈住着了,进进出出连个手脚都伸展不开。
秦大爷秦二爷都是做了祖父的年纪,家里人口又多,连着身边伺候的人,两家的小院子大多住了二三十个人,不得已,小郎们断了奶后就挪到正屋里跟着祖父母们睡一处。未出阁的姑娘得单住一个屋子,成了婚的小爷们也是单独住一屋的,若儿子们多了,这屋子便住不开了,只能加盖屋子。可院里总共那么大的地方,加盖了屋子之后越发挤的连个腾脚的地方都没了。
秦二奶奶早先就撺掇秦二爷搬到外面去,好不好的,手里总还有几两银子,在宽泛些的地方新置个宅子,一家子都搬出去,见的世面广,也能寻两个正经的营生做,给儿女们攒些聘礼嫁妆。守在老宅里,只怕是守到死呢,也守不来个挣钱的营生的,儿女们都大了,早该做个打算了。
只二爷不去,说祖父和父母都在这里住着,老人家一天活着,这家就一天不能分,再说,哪有扔了父母去外面住的道理呢,怕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秦二奶奶没法,只得先忍耐下来。
如今四老太爷没了,她便不想忍了。秦二爷是个温吞的性子,二奶奶却是个泼辣的主儿,天燥人就燥,一点子火气都能招出天大一场火来。
原是小三房的大老爷要按着旧例分了四老太爷的遗产,六成归大房,剩的四成,二房三房平分,但这祖产不包括四老太爷先时住的那个院子。按例,那院子也该是大房的。大老爷与兄弟们交情甚笃,便说这院子归他也成,他再从产业中分两成出来,给二房三房补上。
大房也不能说不要这院子,毕竟大房有三个儿子呢,大爷三爷四爷都是大房所出,二爷五爷是二房所出,六爷七爷是三房所出。大爷家有六七个孩子,三爷家也有四五个孩子,人多了,他们的院子就住不开,这才瞅准四老太爷住的院子了。
兄弟间你推我让原也是好事,几好合一好么,大家都得了益处还不必伤了感情。
怨就怨二老爷,他说院子合该是大房的,他也不要产业,若大老爷有心,就将他的那一份给了三老爷吧,原因是三老爷一惯的体弱多病,每年四季交替之时都要病上一场,一来,请医问药都要花费不老少钱。若分了家,三房只靠那薄薄两成产撑着,怕三老爷最后连个请医吃药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就补给三老爷吧。
三老爷还没应下,二奶奶倒先不愿意了,她与大奶奶两个管着家中锁事,再没人比她更清楚家中的窘境了,那真是堂堂煌煌高门之内,穿的罗绸衣,吃的菜糠饭,这话若说出去谁敢信呢?
二老爷就是个甩手的掌柜,怕是连家里有几斗粮米都不晓得呢,他倒可天下的大方。
于是晒被子的时候,就在院里开始了咧咧的报怨:“……可皇天下就没见过这样慷慨的君子,他老人家必是有万贯千金的,可入不得那一星半点子,哪怕家里只剩得一床破棉被,他也要赊了狐裘给人家,怕不是为着个虚名儿,将一家子生计都抛脑后了……”
七院本就是相挨着的,大爷与三爷家与她家是紧贴着的同一堵墙,二奶奶又是个泼辣人,高高一声起来,各家都听着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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