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太最见不得他醉酒,平时多体面正经的人,一旦喝醉了,什么正经都没了。
拧帕子给他擦脸换衣裳,一时没忍住,就埋怨几句:“你狂傲个什么劲儿,原也不是你的功劳,瞧把你能的,人家都是饭桶,就你一个能耐人……抬胳膊,你能耐,明儿也考回来个举人进士,到时,谁敢托假收你的银子?只怕你一声令下,他们跑的比什么都快……起开,热的什么似的,搭我身上做甚,采青,倒一盏清茶来,叫他漱漱口,这一张口全是酒菜味儿……”
采青倒了盏茶水递给六太太,又舀了两瓢晒温的水倒脚盆里,给六老爷脱了鞋,洗脚。
六老爷被两人上下折腾了一回,总算有了些清明,六太太给他擦着背,手从衣领处伸进去,使不上力道,长指甲刮了好几次,六老爷被刮的疼了,甩开六太太的手,不叫她擦了。
吃这一顿酒,心里大抵是不甚中用,听了六太太的埋怨,又觉不中听的很,一脚踢开脚盆,就圾着满是尘尘的鞋,回屋,倒头就睡。
六太太气骂了一句,又叫采青回屋将鞋子拿出来,用水刷了刷晾起来。
丁姆姆说六太太:“你埋怨他做什么,他性子拗,这一恼,又得两三天给你冷脸。”
六太太哼道:“爱恼不恼,当他是娇忒忒的小女娘呢,他一恼,我就上赶着哄他?什么岁数的人了,高不成低不就,我还说不得他两句了?”
丁姆姆就道:“他还醉着,你说这些他能听进去?别一径望着举人进士,他如今蛮好了,你瞧着这几院哪一家能给你挣回来那么些物什?那当了举人进士的,也不是样样都好。”
六太太心里也不得劲,烦燥的说:“晓得了晓得了,我就随口说两句,您老倒说我一大通。”
丁姆姆再没跟她说话,又去摘丝瓜了,喊了一声小甲:“你把东西送厨上,跟她们说,老爷喝醉了,叫打个丝瓜鸡蛋汤来,给他醒酒。”
今年没果子,就算想煮个糖梅子也不能,一夏能喝的只剩个苏合饮,这会儿也喝够了,倒不如就煮个丝瓜鸡蛋汤,清甜养胃。
秦娇没在家,她在大老太爷那里玩儿猫,大狸猫懒的很,平时不爱串门,就爱爬梧桐树上睡觉,躲着家里几个老揪它毛毛的孩子。
秦娇也是很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它哄下来,天气凉的时候它喜欢窝人怀里取暖,天气热,它也嫌热,不让人抱。秦娇好容易哄它下来,才抱怀里,它就要跑,秦娇非搂着它不许跑掉,上上下下一顿的撸,撸的它瘫在怀里,舒服的呼噜噜响,但脸上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大老太太看的直笑,叫丫头拿桃儿给秦娇吃,田庄里长了几颗桃树,今年险些被佃户连皮都树扒了,也就是在别院里锁了两株,佃农不敢翻墙进去,才得了些桃子,不过到底受了旱,桃子长的只比杏子大一圈,样子也不好看,还被鸟雀啄着吃了许多,拢共才摘回来两筐毛桃儿。
两个老人已经不重口欲,叫大爷给各院都送几颗尝尝味道,还剩十来颗,留着给来院里耍的孩子吃。
秦娇不常来,大老太太就叫给她多洗几颗,秦娇拿了一颗,掰了两瓣儿,一瓣儿自己吃了,一瓣给狸猫,狸猫也是来者不拒,就着秦娇的手将一瓣桃子都吃完了。
剩下的桃儿,秦娇没再动,家里孩子多,留给他们吃。
大爷家的迅哥只比秦疏小一岁,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爱在家待,每天跟在秦毓秦疏身后乱跑,大半时间都在那两架秋千上过的。
秦毓秦疏两个多少有点儿姐控的属性,她要在家,他们俩就跟秦娓迅哥儿在院外头玩秋千爬树逮蛐蛐儿,她要在三老太爷那里,这几个又追过去听三老太爷讲学,练大字,闹着要吃吃喝喝。
今儿她来大老太太这边,那几个许是一会儿就要追过来了。
果然,狸猫才吃完桃子,正用爪子洗着脸,那四个就呼啦啦都跑来了,秦娓在这里自在,她看见了桃子,先捡一个噙着,两手各拿一个,一个给了秦毓一个给了秦疏,最后给迅儿拿一个,剩下两个叫迅哥儿给宇哥儿凌哥儿送去。
二爷家的宇哥儿才四岁,他喜欢跟三爷家的凌哥儿玩儿,两人又嫌自家院子太小,都爱往二老太爷那处跑,因为二老太爷宠孩子,有什么好吃的都愿意留给家里的孙儿重孙儿,就算是一碗糖酥酪,也得留半碗给宇哥儿凌哥儿两个。
迅哥儿不想送,就跑到大门口冲二老太爷院里喊宇哥儿凌哥儿,那两个身边有人看着,听到声儿,就将两人送过来。
宇哥儿已经能走的平稳了,凌哥儿还是跌跌撞撞的,他一进来,就朝秦娇身上扑来,秦娇怕他跌倒,伸手去接他,怀里的猫逮着机会嗖的一下跑了。
凌哥儿扑秦娇怀里,软哒哒的叫着:“娇姑姑,抱抱飞。”
秦娇闻着怀里奶香奶香的软团子,举高高的,来回飞了几回,凌哥儿欢快的又笑又叫,宇哥看的羡慕,但他不敢说,偷偷咬了咬指甲。
放下凌哥儿,秦娇又向宇哥儿伸手:“宇哥儿来,姑姑也带你飞一飞。”
宇哥儿眼睛亮亮的扑秦娇怀里,然后就被举起,上下左右的飞,宇哥儿将胳膊张的大大的,也高兴的叫喊道:“飞喽飞喽……”
然后脸蛋红红的被放下来。
一转身,就见迅哥儿的脚也一踮一踮的,眼珠儿一转一转,带了许多克制。他已经知事了,家里人早就不抱他了,但他仍是个小孩子,还是想被人抱着举着,却不敢再开口要求人抱他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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