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管事拿来了几张不大的水狸皮,都没硝过,里皮还带了些黄白之物,一抖开,就能闻到一股油脂的腥气,不好闻的很。
朱管事怕他嫌弃,就说:“行哥儿别嫌这物腌臜,咱们来了这么久,一个都没生了冻疮,全是它的功劳。”
魏恣行也实在有些嫌弃这个,不过听朱管事这么说,好像家里人都捂过这个,他也就不矫性儿了,叫朱管事帮他捂贴好。
朱管事先给他脚上绑了两张,绑了这个没法穿鞋,就叫他先圾着二十老爷留这里的软鞋,手上的皮子先不能绑,还得吃饭呢,等睡觉的时候再绑。
秦疏担心他不习惯,就安慰他:“别看这个绑着不舒服,可管用的很,去年冬天我阿姐手上脚上都冻的水肿,抹了药也不大管用,还是肿的胖萝卜似的,还是这里一个看马病的老兽医给我们指了这个法子,用刚剥了的水狸皮连肉带油的捂起,捂了几天,果然就好了,水疮也下去了。”
魏恣行不知道秦娇追杀北寇的事,还当她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才起的冻疮,就又问秦疏:“那她今年没受冻吧?”
秦疏点头答他:“没呢,老兽医说这个法子能去根儿,一贴好了,再不容易生冻疮了。”
哦,那就好,魏恣行想着,连最后一点嫌弃也抛开了。
说着,六太太跟秦娇也来了,魏恣行要起来做礼,六太太给拦了,叫他只管捂着,什么礼也不急在这一时。
又问了路途上的杂事,魏恣行没瞒着,说他们一行原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永宁府,结果那两个受不住这里的严酷,才住了三四日就又转回去了,只剩他一个人来了靖远。
六太太就说:“怎么不带两个随从?这一路,只你一个人,遇了事可怎么好?”
魏恣行笑了笑:“我身边的见微丶知著留在豫州了。”
这倒罢了,又问:“你父母可都好?我听说你母亲身子不好,可将养着?”
“还好,我父亲精神比许多人都好些,归乡之后心绪开朗,精神更好,母亲是老症候了,风寒湿痹之症,平时不太疼,天气不好才疼的厉害,一直用药石砭着,回来后又请了大夫,正吃着药。”
六老爷说:“这个病难缠的很,我手上新得了半副熊骨,你走时带着,稍回豫州叫给你母亲配药。”
魏恣行想拒绝,秦娇冲他点了下头,他就没拒绝,点头谢过了六老爷。
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秦娇看过魏恣行,见他还好,只是脸有些红,下巴上微微长出了些淡青色的胡茬,损了几分艳色,却多了几分俊朗。
想是这一路见了许多事,眼神里多了些沉静,眉目也比以前疏阔了许多,性情也比以前温和多了,虽然还是有冷疏之态,却已然拿捏的正好的分寸度上了。
男孩子果然是要见世面的,不见世面,他还是一个精致的不通熟人情世故的琉璃人儿,好看归好看,到底浅显,叫人一眼就看透了。
一年未见,这种改变可算是惊喜了。
魏恣行暖和过来,就该吃饭了,本来还想将二十老爷和六郎十二郎都请来的,可天气不好,就没叫他们来,等风停雪住了再说。
今日有雪,恰巧魏恣行又来家,是桩喜事,合该饮酒一祝。秦疏叫小丁去搬了一坛高粱酒出来,要给魏恣行尝尝味道。
这是今年春天酿下的,拢共几坛,等闲不喝的。去年的旧高粱,生了虫子,筛过一遍,生虫子的喂了鸡,没生虫的辗过壳,蒸熟了拌上酿三仙酒用芽曲,装坛叫它发酵,那时也不知道这样酿出来的酒是个什么味道,想着应该和三仙酒差不多……后来开了一坛才发现,这酒冲鼻的很,酒汤也比三仙酒清洌些,口感微苦,不太顺口。
又酵了两个月,再开坛时发现,已经生了窖气,很像窖豆子酱开坛时的味道,微酸带香,已与三仙酒的味道全然不同了。
生饮涩口,还有些微苦气味,加些冰糖煮着喝倒还好,要是就着盐渍梅子,又是另一番味道,几乎尝不出苦涩味。
堂屋里生着火炉,先煮过酒,小甲又换了一口青石小锅,炙了些甘草红枣大麦,炙的颜色焦黄之后,加了些热水,叫慢慢煮着,天寒的时候,就拿这个做饮,不易生病咳嗽。
今日有一道鱼汤酿豆腐丸子,鱼是铁骑营在河面凿冰饮马时捞上来的,他们天天凿冰捞鱼,河里鲤鱼多,这个鱼吃着也还好,就是刺多,得抿着吃,他们不耐烦吃这个,就兜着鱼来找崔胜,想换些羊肉吃。
崔胜问过秦娇,给了她们一整只绵羊,然后这些人连送了几天鱼。
自家吃呢,家里半大孩子多,也怕扎了喉咙,就先炸一炸,再倒上开水煮,煮的鱼肉都化成泥,就用细箩筛去鱼刺鱼骨肉渣,只留用鱼汤,专门用来煮豆腐丸子或是面条,一大锅香气腾腾暖暖和和汤水,一顿饭下来,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鱼汤豆腐丸子一端上桌,小甲先给主人家各舀了一碗,还剩大半盆,往旁边的桌子一放,得了令的几个半大小子立时就给抢完了。
他们都好胃口,一张厚面饼两碗鱼汤,蹲在火炉边,什么配菜都不用,一口饼一口汤,吃的可满足。
他们的好胃口,带着大家的胃口都不错,很快就吃完,叫丫头们收拾了,只留下一碟盐梅子和两碟下酒小菜,供六老爷他们喝酒时就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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