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模样肯定血腥难看。
血流了一地,或许肠肝肚肺都从腹部大口子里流出去了,这幅模样晦气得很,根本没人来送最后一程。
现在站在床边的人是谁呢?
疑惑中,我听见军医叫他二皇子殿下。
昏沉且疲惫的大脑转得很慢,‘二皇子’三个字如同投入大海的小石子,并未在我脑海中荡起多大的涟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猛然想起:
二皇子是这次的主帅,是颁布那条奖令的人!
猛地吸了口气,血腥味直冲头皮。
我激动地咳起来,血沫子一个劲往外喷,止都止不住,甚至……似乎有血沫子都溅到了那贵人的衣服上。
竭力伤压住咳嗽的欲望,我怀着歉意与期待,努力睁眼去看他。
伤口被我的动作牵动,但竟然不是很疼。
我后知后觉地想:可能是是太激动,也可能是麻木了。
我知道我现在很脏、甚至很不堪,但我想要发出些声音让他注意我。
我想让他把我应得的五百两银子送到阿姐手上。
可喉咙被血沫子填满,我用尽全力也只是些模糊不辨音节的喃喃。
“五……阿姐……”
叫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居然不顾脏乱,俯下身来听我说的话,我努力比划的、血淋淋的手被他握住放回身侧。
淡淡的木质香穿过浓重的血腥味,萦绕于鼻尖。
是他身上的香味。
这可是二皇子……天潢贵胄、身份精贵的皇子……
我愣住,下意识将沾满血的手往回收了收。
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年纪不大,看上去尚且稚嫩。
洁白衣领沾了我的污血,像是纤尘不染的雪被玷污,扎眼得很。
他似乎从我依稀难辨的声音和比划中明白了我的想法,开口道:“你替我打赢了这场仗,你的五百两不会少。”
见我面露茫然,他以为我没听见,又凑到我耳边。
温热的呼吸贴得很近。
“你要活着,活着亲自来拿这五百两。我不会给旁人的。”
闻言,我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脏他衣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力气很大,平日与我单挑的人若被我扣住手腕便不可能再挣脱。
我以为抓住了,他就走不了。
可他轻易抽开了手,轻飘飘的,衣袖落下去。
我这才想起——我现在快要死了。
他与军医说了一大堆话。
迷瞪瞪的,我只能捡几句听,大抵是什么‘救他’、‘必须活着’、‘拿你是问’之类的话。
然后,那本来说我没救的军医又折返回来,匆忙开药箱为我诊治。
我感觉得到,自己散落的、淌出去的肠肝肚肺被那人重新塞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