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决眼前这件事,先要弄清洞里住的究竟是哪种动物,只有知道对手是什么,才能找到直接有效的手段来杀死它。无论是老鼠还是黄鼠狼,刘子玄都有十足的把握将它致死。
刘子玄先从周边找来一捧干燥的细土,均匀播撒到洞口外的新鲜浮土上,又从坟前抓过来一把纸灰,小心翼翼的撒到细土上,这样一来,一道简单的机关就做成了,只要里面的野物从洞口经过,必将在细土和纸灰上留下一串趾印,不管是老鼠还是黄鼠狼的趾印,刘子玄都早已了如指掌。一旦有了趾痕证据,就可以断定它究竟是个什么妖孽了。
简单设下了埋伏,刘子玄便自信的离开了墓地平台,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回去饱饱的睡上一觉,等着明天早晨来看迹象。
一回到兔子岗上,刘子玄便进了东厢房,拿起了父亲的遗像。看着遗像,两行泪水又涌上了眼眶——难不成阴阳相隔的亲人真能通过某些异象来相互沟通?此时此刻,对两位已故老人的思念又如潮汐一般漫上了他的心头。
刘子玄正看着遗像,谷南燕走到他身旁,问是不是老人的坟上出了问题。刘子玄擦了眼泪,含糊其辞的说:“没事,我已经在坟前烧了纸钱,不用担心。”
见刘子玄伤心,谷南燕便没再多问。这些日子里,谷南燕早已觉察到刘子玄的反常,但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刘子玄不愿多说的事,她向来不多过问。
次日清晨,刘子玄早早的起了床,还没等谷南燕把早饭准备好,他就一个人上了牛头坡的西坡。
踏上了墓地平台,刘子玄径步走到坟包东侧的洞口前查看。看到自己昨天撒下的那层细土纸灰,刘子玄不禁咬紧了牙关——虽然那纸灰已被露珠打湿而变黑,但上面还是留下了两行趾痕,那一出一进的两串爪印很容易分辨,这种呈五瓣梅花状的动物趾印,对刘子玄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不用怀疑,这就是黄鼠狼留下的特有印迹,是那洞里的元凶如何也隐瞒不了的铁证!
刘子玄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一向以聪明机警著称的黄鼠狼,居然犯下了如此愚蠢的错误,居然狂妄的挑了一座当年的新坟来做居穴,它这做法分明是把自己的性命视同儿戏!刘子玄在心里盘算,看来三年多时间没有猎人捕杀它们,黄鼠狼真把这片山林当成了天堂,胆子已经大到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知道洞中住的是黄鼠狼,刘子玄再一次被这种动物的恶劣行径激怒——生前靠捕杀黄鼠狼为生的猎人,死后却被一条黄鼠狼挖开了坟!这不明摆着是个天大讽刺么?这林子里的野物真是越来越可恨了,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连山鼠野兔也要来挖坟作窝了?
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刘子玄忿忿离开墓地平台,返回了兔子岗。多年尾随父亲进山打猎的过程中,他早已精到掌握了捕杀黄鼠狼的各种手段,杀死这条黄鼠狼,眼下只是时间问题。
回到兔子岗上,谷南燕已经把早饭准备停当。草草的填饱了肚子,刘子玄又推开了东厢房的门,他要找的是他父亲生前经常用到的一种工具——黄狼弓,这是一种专为黄鼠狼量身定做的捕杀器具,不便轻巧便携而且操作简单,夹到黄鼠狼也不会伤及皮毛,用它捕捉黄鼠狼是最常见也是最易行的手段。往年冬天,只要子玄爹带着这种工具进林子,第二天一准能带几条黄鼠狼回家。时下虽然尚未入冬,但在刘子玄看来,那条黄鼠狼的行径无异于触犯天条,若不能尽快将其置死,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双亲!盛怒之下的人,哪里还管它什么不成文的狩猎规矩呢?
经过一番精心挑选,刘子玄拿着一张造型精巧而又炸劲十足的弓夹出了东厢房,先更换了连接着弓夹底座和顶针根部的麻绳,又细致打磨了踏板上的别搭和顶针的尖端,最后又掰开虎口,试了一下灵敏度,这才把这张近乎完美的黄狼弓放在一边,静等着时机的到来。这一番,刘子玄的心里除了愤怒之外,多少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要知道,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狩猎哩!
等到黄昏时分,刘子玄带着那张精心挑选的黄狼弓和一把正可手的小铁铲,又一次向自己爹娘的墓地走来。
踏着沉沉暮霭登上了墓地平台,刘子玄确认了眼前呈梅花状的趾印,便在心中暗自对洞中的黄鼠狼说:这就是你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了,明天早上我就来这里收你的尸!
刘子玄在洞口不远处选好地点,就拿出了小铁铲,在黄鼠狼的必经之路上挖起了土,很快,一个半指深的圆形浅坑便完成了。接着又拿出黄狼弓,小心的掰开弓夹的虎口后,又将顶针轻巧的压过虎口,而后稍稍抬起踏板,把顶针的顶端精准的压到踏板上的别搭下——此时,这张专为黄鼠狼设计的索命工具就如同一张随时准备合拢的饥饿大口,只要黄鼠狼在行走中踩上了踏板,虎口便会瞬间咬合,将它死死夹住。细致的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刘子玄才将弓夹放进地上的圆形浅坑中,再用细土和软草将机关伪装起来……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直觉告诉他,明天早上再来这里,肯定能看见中计被擒的黄鼠狼。时至今日,林子里的黄鼠狼已经足足三年多没有人捕杀了,种种胆大妄为的举动足以说明,长期的安逸早已使它们对危机失去了戒备,而这张突然出现的黄狼弓恰恰可以利用黄鼠狼的疏忽大意,只要这洞中的家伙在急走中触动了机关,必定会被夹个正着,到那时候,任凭它怎样挣扎怎样后悔,都为时已晚……
暮色中,刘子玄迈着铿锵的步伐,信心满怀的离开了墓地平台。
……
第二天早上,兔子岗上的小俩口起得比往常早一些,天还没完全亮开,谷南燕已经把早饭准备妥当,她几天前就打算好了,要在这一天回一趟娘家,自从两人成亲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去看望两位老人。吃完早饭,刚丢了饭碗,刘子玄便动身去看他昨天晚上埋下的黄狼弓。
清晨的林间静谧无声,空气中弥漫着露珠的清新气息,刘子玄拨开薄雾向墓地走来,心里充满了期待。今天,他和那条胆大妄为的黄鼠狼之间就要有一个了断了,在他的脑海里,早已经一遍又一遍的勾画出了黄鼠狼被擒获的情景——它或是被夹住了一条腿,或是被夹住了半个身体,苦苦挣扎一翻却徒劳无功之后,它只能睁着那双黄豆大小的圆眼睛向四周求援,目光中一定充满了恐惧,充满了绝望……而这些,恰是刘子玄最希望看到的,这样的结果,也是一条在猎人坟上挖洞的黄鼠狼应该付出的代价!
随着距离的靠近,刘子玄的步伐也愈加雄壮,他似乎已经闻到了那股黄鼠狼特有的骚腥气味……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刘子玄沉着而冷静,脸上写满了矜持。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当年轻的刘子玄迈着自信的步伐再一次踏上墓地平台时,却立即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那种颇为得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便生硬的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在他的面前,昨天晚上埋下的黄狼弓已经炸开,赫然躺在洞口东南一步开外的一蔟草丛上,虎口里还夹着一根小臂长拇指粗的枯树枝,而那坟茔东侧洞口处的地面上,竟然又多出了两行五瓣梅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