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不让她开笼子,说如果有什么危险,可以让江贵人想办法把狼奴送回去。他大概没料到江姨见到狼奴,第一反应是怕他再撞笼子撞死。
楚言枝决心不听他的话,她要把笼子打开。
车辇落地,楚言枝下来后,朝后面的钱锦招手:“快一点。”
钱锦脚步微滞,才几步迈过来,随她一起进了重华宫的门。
小福子平时机灵,今天却愣愣地站在门口不动,还是红裳提醒了才赶忙跑进去通传。
楚言枝先带钱锦到东殿去,刚走到中殿前面,年嬷嬷就从里头迎出来了,最先看到楚言枝身边那个长得高高的披红袍的太监,然后才看到她另一侧两个眼生的宫婢。年嬷嬷满面笑地边往前给钱锦带路,边笨拙地寒暄道:“今日重华宫竟劳钱公公大驾光临,不知公公……”
“杂家一个奴才,为主子办点事是应该的,怎好用大驾二字?这位嬷嬷,慎言。”钱锦眉眼依然温和。
年嬷嬷两手交握,不自在地搓了搓,只能连道:“是,公公教训的是。”
年嬷嬷内心激动又忐忑。她并不知道钱锦何为要来重华宫,但看情况,至少不是来问罪的。那会是皇后娘娘听说姚美人和小殿下过得不太好,特地让他来看看的吗?听闻皇后娘娘与司礼监及东厂的关系都不错。可即便如此,随便找个奴才就够了,何必劳动这位厂督?
楚言枝问年嬷嬷:“娘亲用过午膳了吗?”
“用过了,刚吃了药,正在歇晌呢。”
“精神有好些吗?”
“瞧着比昨日更好些。刘太医真是神医!”
等走到东殿,眼看就要往后去了,年嬷嬷终于意识到,原来钱锦是为狼奴的事来的。
楚言枝走在廊下往笼子那里望,狼奴竟还趴在棉被上,搂着那个木头小玩偶睡觉。
其实也不算睡觉,他一直睁着眼睛盯着笼子外面。等楚言枝走过来了,他才叼着小木偶拖着锁链挪到她面前。
楚言枝发觉他今天与前两天不太一样。
眉眼有些恹恹的,眼神里欢喜的光都黯淡了,只无限委屈地看着她。他松了齿,抬起两只手,抱住小木偶,一声不吭,既不“呜”,也不“嘤”。且那沉沉的锁链竟开始让他的腕子轻微发抖了。
笼子里一角倒有汤饭,还放了不少肉,但看样子他没动过。
年嬷嬷道:“殿下没回来,奴婢想也不能饿了他,就给他倒了点饭菜,可他就是趴在那不动,看也不看一眼。”
狼奴自顾自抱着小木偶,也不再看楚言枝了,伸出一点红舌尖舔着小木偶的脑袋,很认真,像猫儿给猫崽洗澡一样。
“我来得晚了……”楚言枝蹲下来,学他平时听人说话时歪头的样子,想看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生气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都笑了。也就小殿下会关心狼奴有没有生气。
狼奴把小木偶翻了个面,继续给它洗澡。
他的手其实很灵活,并没有因为总是保持屈爪的动作而变形,只是作为狼他不习惯用手。他摆弄小木偶的时候,动作轻柔又小心。
“狼奴。”
狼奴用下巴蹭了一下小木偶的脑袋,他大概是认得自己名字了,终于看了楚言枝一眼。
这一眼几乎能让人忘了他是个狼奴。哀哀的,水亮水亮的,像夏夜映在小池塘里的月亮,一碰就要碎了。
“原来是那天晚上被七殿下领走的狼孩。”钱锦看了狼奴许久,又看眼这铁笼,“殿下确定要为他开笼?不过开了好像也没必要怕……他现在没力气伤人。”
“他怎么了?”
“他早就伤痕累累,精疲力尽。这几天,小殿下有喂他吃足够的肉吗?”
“……我们宫没有太多肉。他吃很多饭也不够吗?”
钱锦叹息道:“做惯了狼,吃惯了肉,只吃饭相当于只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