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云娇神色有异,苏云柔试探着问道:“七妹妹,匣中之物,可是……。”
“正是。”苏云娇点头示意她猜的没错,“匣中之物正是老夫人罚我抄的三千遍《心经》。”她早该想到的,六哥那么了解她那么宠她,必是早已料到她愤愤离京,压根没将老夫人的话听进去。若是贸然提醒,依她脾性不仅不会去做,还会与其对着干,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所以还不如他替她抄好了,直接交到老夫人手上。
“哎。”苏云娇轻叹一声,换做以前她是很享受这种万事都替她安排好了,不用她操心的感觉,可在经历了一世过后,这种感觉就不再是享受,而是愧疚了。
回雪很不解,既然六少爷已经将七姑娘的事情解决好了,七姑娘为何还要叹气,所以她开口问道:“既然已有了现成的,到时候直接给老夫人不就行了,也无需七姑娘再抄了,七姑娘为何还有叹气?是有哪里不好吗?”
苏云柔心中也是疑问,怎么见了这个七妹妹反倒不开心的样子,难道她是在生六哥哥的气,嫌他管得太多了?要是他们兄妹因此又生间隙,岂非她之过错?
“或者是六哥哥所抄不合老夫人心意?”
苏云娇闭目摇头,六哥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尤其是所做之事与她有关时,更是精细万分。他抄的佛经,怎会有哪里不好怎会不合老夫人心意。她叹气,是因为六哥做的太好了,觉得六哥为了她这么做是不值得的,“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苏云柔和回雪更加疑惑。苏云娇从匣中拿出一份《心经》,又从桌上那叠抄好了的《心经》中随意的抽出一张来,一并递与苏云柔:“四姐姐自己看看吧,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苏云柔伸手接过,只一眼便分出好坏来。六哥哥抄的那一份,用的是最适合写经的金粟笺,上面还印着泥金莲花,以上好的松烟墨书写出工整柔媚的簪花小楷,笔画透露出认真,离得近了还能嗅的到淡雅的墨香。
而苏云娇所书的那一份,用的虽是上好的宣纸,洁白如玉,滑如卵膜,但始终不及金粟笺适于抄经,同样散着淡雅香味的松烟墨,写出来同样字迹的簪花小楷,却因时间紧张,多了几分潦草。
这样两份经文,任谁都看得出谁写的更用心些。
“这,”苏云柔不知该怎么说,若她一味地夸六哥哥那份好,谁知七妹妹是否会因此生气?她并不希望引得七妹妹动气,于是委婉道:“七妹妹时间太紧了些。”
“四姐姐就别为我找理由了。”苏云娇一笑,“我成日闲在屋中,也没什么要我烦心的大事,不比六哥游学在外,每日东奔西走,在路上就能耗去不少时间。若论时间紧张与否,当然是六哥比我紧张。”说着,苏云娇从苏云柔手中将两份经文抽走,拿在手中晃了晃,“两者之间,相差的无非就是一颗诚心。”
“我抄它,为的只是回京后不立刻就惹老夫人生气,随便抄抄,应付过去也就算了。”苏云娇又是一叹,她自己的事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对老夫人根本没什么感情,即便给她多充裕的时间,抄出来的东西也依旧是这般模样,“可六哥却不同了,为了我这个妹妹能得老夫人一点欢心,他所抄的自然要尽善尽美了。”
“所以我才叹他做的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苏云娇解释道,“我和他闹了这么长时间的脾气,他对我却还是这么好。”苏云娇眼眸低垂,她与六哥闹了多长时间脾气,几乎是一辈子了吧?
“你是他妹妹,他自然对你好。”说完,苏云柔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七妹妹你和六哥哥到底是为何种原因才闹得如此?七妹妹能否告诉我。”
“同样的问题,四姐姐也问过我六哥吧?”既然都来问她了,也一定问过她六哥。
苏云柔脸色一红,点了点头,有种自己爱打他人听是非,还被人拆穿的感觉。
苏云娇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好奇的问道:“那六哥是怎么和四姐姐说的。”
苏云柔回道:“六哥只说是因为你离京的事,还说是他不好。”那时她问起此事,六哥哥含含糊糊的告诉她是和七妹妹来澹州有关,还颇为自责的说都是他不好。
“我就知道。”语罢,又是一叹。
平香听见苏云娇接二连三的叹气,劝道:“姑娘别在叹气了,六少爷要是知道你因他唉声叹气的,他也会唉声叹气的。”
“就你会说话!”苏云娇斜她一眼,倒也不再继续叹气了,转而对苏云柔说,“确实是因离京的事儿闹起来的,但不是他说的那般,说起错来,都是我的不是,与他无关。”
“哦,那七妹妹因何离京?”苏云柔问道。
“自然是因为犯了错。”苏云娇眨眨眼,捻起一块玉枣雪泥糕,笑道,“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讲,免得四姐姐听完之后没了胃口,浪费了这可口的玉枣雪泥糕,岂不罪过?”
“听你的,七妹妹快说吧。”苏云柔学着苏云娇,拿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听她说。
苏云娇回忆了片刻,娓娓道来:“我记得那时都快过年了,京城里下了好大一场雪,白皑皑的一片,分外洁净如琉璃世界一般。众兄弟姐妹们兴致都很高,闹着要赏雪寻梅开诗社,折花采雪烹新茶。我素来喜欢热闹,有这等好玩事,自然也要跟着去了。”
“早听母亲说过,京中侯府里姐们众多,且个个爱好风雅,喜吟诗作赋。我在诗词一道上向来没什么天赋,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和你们谈到一起去。”苏云柔听苏云娇谈起这些风雅事来,有些担心道。
“四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兄弟们不管,单说姐们之中,诗词作的好的只有二姐姐和五姐姐罢了,连大姐姐都差着一筹,其余的不过是跟着应个景而已。”苏云娇笑道,“况且有我这个凑数的在底下垫着,四姐姐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