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欧美的大学和职场惯例,导师给什么题目,学生就得做什么,尤其是第一次的安排。
同样,收到职场上的第一封推荐信,找工作的人一般也不能拒绝上面安排的内容。
这都是欧美上百年的人情社会老传统了。
赵忠尧并不知道这些,毅然道:“是的,教授。”
李谕在一旁笑道:“密立根先生,难一点无妨。”
密立根见李谕都发话了,于是说:“好吧,但另一个实验做起来就难多了。”
他换了一个本子:“这个课题是研究γ射线通过物质时的吸收系数测量,并对克莱因仁科公式进行验证。它涉及了很多最新的物理学内容,没有太多可以用于参考的资料。”
赵忠尧知道不能拒绝密立根两次,而且这个一听就有难度,于是说:“谢谢教授。”
李谕眼睛也一亮,就是通过这个实验,赵忠尧在两年后发现了正负电子的湮灭现象,也是人类第一次发现正电子。
这个时间甚至早于狄拉克对正电子的预言。只是因为太早,反而让赵忠尧、密立根无法相信。
——其实就算狄拉克已经做出预言后,搞实验的物理学家基本也不会及时去看理论物理学家的论文。
而且狄拉克搞的还是在理论物理学家看来都非常基础的理论物理,看懂他的论文确实挺难的。
别人都说隔行如隔山,在目前的物理学界,甚至有点适用于搞实验的和搞理论的。
历史上狄拉克做出预言后,发现正电子也要过上15个月。如果做出预言的是个实验物理学家,可能时间会快不少。
至于所谓的克莱因仁科公式,不用过分关心,只需要知道是研究原子物理中电子、质子是否为原子核的组成,以及关于β衰变的一些理论验证就好。
这个公式是在狄拉克的公式基础上的进一步推导版本。
反正挺复杂的,实验也很难做,这两年有得赵忠尧辛苦。
——
李谕抵达纽约后,在书店先找了找最近的物理学期刊,好不容易才看到海森堡的那篇“论量子理论运动学和力学的感知内容”文章。
海森堡这段时间已经想明白PQQP的物理含义了,也就是这篇从哥本哈根创作的27页论文,概述了海森堡最著名和最有影响力的物理学贡献:量子力学中的不确定性原理(以前叫测不准原理)。
基本补足了量子力学的大框架。
话说一开始称之为测不准原理,是因为海森堡举的那个例子,也是个思想试验:
如果测量一个电子的确切位置,就需要波长极短的电磁波去照射,但这样的电磁波能量比较高,根据能量守恒,碰撞后又会让电子的动量出现很大的偏差;
而如果要测量电子的动量,就要用波长较长的电磁波,这样的电磁波能量小,测的位置就不准了。
反正是个矛盾,想测准确这一个,就测不准另一个。
这两种量在物理学上叫做“共轭物理量”,除了速度与动量,还有时间和能量也是共轭物理量,即时间测得越精确,能量越不精确,反之亦然。
不确定性原理已经上升到哲学高度,对量子力学的理论根基极为重要。
而目前海森堡还在和薛定谔进行着小范围的争吵,他们两人这一年为了矩阵力学与波动力学谁是天下第一争得很凶。
只不过貌似现在绝大多数物理学家都站在了波动力学方面,毕竟微分方程比矩阵好用太多。
对此,海森堡本人相当郁闷,尤其是他发现有些物理学家居然用波动力学的语言来改写旧的矩阵力学论文!
海森堡时常公开抱怨:“现在对每一篇矩阵论文,都有物理学家在写对应的‘共轭的’波动论文,这让我很烦恼。我认为他们最好两者都学学!”
此事在物理学上也挺罕见:理论资源竟然开始泛滥。
以往的物理学家在大多数类似情况下,都是苦于没有理论而只能将就;现在却不同了,他们发现竟然还有个富余的理论!
不过大家为此的争吵马上就要被另一个大神画上休止符——不爱说话的沉默的狄拉克大神出手了,狄拉克发展出了变换理论。
正好大家伙都迫切需要一个融合波动力学和矩阵力学、同时还要融合两者不同诠释的理论。
此外,虽然海森堡的矩阵力学与薛定谔的波动力学在数学形势上有点不同,但在对量子力学的认知上,又是另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