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军们除了少数有心仪兵士的,绝大多数人早早回营地歇息,林翡本说这日她留下守着,杨依闹着抽筹子来定,结果陆寒抽中短筹,揪掐了杨依好一阵。
白日里陆寒也喝了盅酒,到夜里酒劲都快散没了,她准备出去巡一圈夜就歇息。
走到与林翱军营交界的地方,发现营房角落蜷着一个人,她以为谁喝多了倒缩在那,便过去询问。
走近一看像是个女子,裙摆很长,不是女军的打扮。
她正欲开口,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呼呼哧哧的声音,有人举着火把过来,她就先转过身去看那人。
火光映在陆寒脸上,那半醉半醒的小郎官认出是女军校尉,脑子反应过来,收了收脸上的怒气:“陆校尉。”
“有何事?怎么到女军这边来了?”
那人隔着齐胸高的栅栏,挤出笑来:“小的是寻人,有个兄弟喝多了,怕误打误撞到这来,叨扰了女军。”
“喝醉了还能翻过这么高的栅栏?那恐怕是不怀好意。”陆寒瞥了瞥他,“这里我刚刚巡过,没瞧见人,你去别处找。”
他半信半疑,还想往陆寒背后张望,被陆寒瞪了一眼才悻悻离开。
陆寒绕过营房墙角,看见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的女子:“他走远了,你是何人?”
“奴叫四娘,是……是送来军中的妓子。”
陆寒多少猜到
了,闻言凑近察看,发现她捂住的地方是被撕破的裙子:“可还能行走?”
她点点头,撑着墙壁勉力站起来:“奴翻栅栏时划伤了小腿,慢慢走还是可以的。”
陆寒叹了口气,一把搀起她:“胳膊搭在我肩上,伤腿别使力。”
回到值房,陆寒点起烛火,一回头发现坐着的四娘脸上也带着伤,她拿着烛台靠近,四娘扭头躲避,露出脖颈上的一道骇人的血痕。
“是他干的?他叫什么!”
四娘垂着眼,神色漠然:“是他们。”
陆寒放下烛台,静静站着,不知该说什么。
四娘怕她难堪,抬头看她,微微歪着脑袋:“除了我们这些人,我还从未见过女子入军营。刚才听他称贵人是校尉,竟还是军官!”
她嘴角还带着笑意,甚至有几分天真,像是为此欣喜。
她舔了舔嘴角,接着说:“我阿娘说她从前的夫婿也打过仗,死在了阿勒真人手里。待我得空归家,将贵人之事说与她听!”
看着四娘稚嫩的笑脸和她滴在衣襟上的血,陆寒在这暖融春夜里,忽然战栗不已。
同样是女子,同样在军营,自己和女军在此欢度上巳、安然和乐,另一边的她们却在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四娘看她两颗泪滚落下来,顿时怔住,那泪像是两块巨石,砸在了四娘心口。
她哄惯了男子,习惯性地想堆起笑安慰陆寒,却觉面上一痛。自己的泪也潸然而下,浸痛了脸上
的伤口。
血泪相合,四娘再忍不住,掩面悲咽。
“你……你天亮后是要回哪里?”
“城里的问芳楼。”
“今夜这样逃了出来,回去是不是要挨打?”
四娘拭干眼泪,哼笑出声,带着些负气的意味:“逃了这一劫,挨打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