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的沙场上,李靖费力地冲杀到邓舍的面前,他也注意到了许人部的骚乱,他奋力叫道:“将军,需、需得在许将军部败退之前,尽、尽快击溃我骑兵当面之敌。否则,后、后果不堪设想!”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带点惭愧。
事实明摆在哪儿,入潮的元军铁骑冲击之下,双城来的杨万虎部依然屹立不动,与李靖一样辽阳出身的许人部,却眼看就要坚持不住。沙场鏖战,胜负军功,那可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当不得半点水分,谁也造不了假。两下一对比,孰优孰劣,自在人心。
“依你认为,许将军部尚能坚持多久?”李靖和许人老搭档了,他比邓舍更熟悉许人部队的战斗力,邓舍如此问道。
李靖深知此乃干系全局的重要关头,一句话不敢隐瞒,就像自己扇了自己的脸一般,他通红着脸,观望了片刻,答道:“回将军,至多两刻钟。”
……
“老子早说过,狗日的辽阳军根本信不过,他奶奶的,果然他挡不住了。”铁牛嗷嗷叫着,揉身扑到一个跌倒马下的元军身上,枪戈太长,来不及回刺,一口咬到那人的脖上。
那敌人力气不小,反过来铁牛厮杀半天,就算真的铁打的牛,他也该乏了,一下子没按住,险些被那敌人挣扎翻开。瘦猴看的清楚,避开一骑飞撞过来的元军骑兵,跳将过来,捡起不知谁掉在地上的短剑,大叫一声:“松口!”
铁牛松开了口,微微昂起头;瘦猴提起短剑,拽着头、按住那敌人的头,短剑刺透了他的脖子。转眼去看铁牛,吓了一大跳,见他面上尽是鲜血,艳红的嘴唇上鲜血一滴滴滴落,喘着粗气、牙齿惨白;就如条抢食获胜的野狗似的,神色狰狞。
“真你狗日的,改名叫铁狗吧你!”
人与人的厮杀间,盾与马的冲撞间,铁牛瞪着他,呲牙一笑,再唱起嘲讽瘦猴的歌词儿:“……低头玩弄大香蕉。”
他两人一站一伏,便如两头嗜血的野兽,互相嘲弄、调笑地对视。一支短矛,穿过人与人的缝隙,带着风声,直射过来;锐利的矛头狞笑出寒冷的冰芒,他两人都没有防备,矛头就快要及身,一面盾牌探过来,将之挡下。
盾牌的主人正是方米罕,他被那短矛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地踉跄两步,随手丢下盾牌,一脚踢到铁牛的身上,嘶叫道:“狗日的不想死,就给老子爬起来!”
他一指左右,道:“姓许的退不退,有大将军的军法!没看见么?咱杨将军还挡在前边!”
元军攻击快一个时辰,方米罕所处的阵线已经成为了最前列,往前看,遍地死尸;往后看,百米开外的地方,趁前线血战的功夫,已经临时挖掘出了一条窄沟。红巾士卒们奔跑着,将剩余的车、拒马枪、铁蒺藜等物,拉过来聚拢在一起,试图重新建立起一道新的稳固防线。
杨万虎的亲兵驰马阵中,举着小旗,竭力呼喊:“大将军命、杨将军令,退一步者、斩!杀一鞑子者、赏!”
许人部中,虽有军官们的拼命约束,已经开始出现后逃的现象,人数不多,三三两两。但,他们根本过不去临时搭建的第二道防线,就在防线的后边,紧急调集上来的百十个监阵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谁敢过线,立斩不饶。
杨万虎裸身当前,许人羞愧难当。一个亲兵,——是他的本家兄弟,为了他的安全,扯着他的袍子,苦苦哀求:“将军,鞑子锋锐,先撤一撤吧。有杨将军挡着,咱可以把第二道防线做为主要防守的……”话没说完,许人抢过他手中马刀,飞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那亲兵惊愕、不敢置信的头颅从空中飞过,万千人头上边,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弧线,跌落远远的地方。许人撕开袍襟、拽掉上身盔甲,此战若退,先不说潘美必死、关铎大怒,只那辽阳的面子就此要丢在双城的军前。
他勃然奋声,学着邓舍以刀划臂、以血抹面,道:“今日死敌,有死无敌!自本将以下,妄退一步者,斩!军中有兄弟者,连坐!城中有亲眷者,尽诛!若胜,本将必报关平章大人,兄弟同赏,亲眷免赋!”
他挥刀后指,喝令监阵官们:“悬溃卒之,将旗杆拿来,放于阵前,以儆效尤!”
监阵官们动作很快,几个呼吸,数十个先前已被杀死的溃卒就全被砍下了脑袋,高高挂在十几个杆子上,许人大喝:“苍鹰旗何在?”
死士为苍鹰之旗。死士的领闻声跃出,许人刀指前线:“左翼百米,给你半刻钟,陷阵溃敌!”
死士的领大声应诺,一手挽苍鹰之旗,一手举刀,振臂而呼,百十执大斧的壮士呼喝奔出。一群人执着十几条高高悬挂溃卒头颅的杆子,状若疯虎,嘶叫着撞入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