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后,才缓缓张眸。kanshun
她咬着牙,小心翼翼起身,看见佛哥哥背靠在树干闭目沉睡。他一向浅眠,尤其这半年为了逃避阴差,他更是一有动静就清醒,好难得看他睡得这么熟……轻轻将盖在身上的黑袍,覆在他的身子上,就蹲在他面前看了他好一会儿。
桃颜漾着柔情,倾前轻轻地吻上他的唇瓣。
真的好难得啊,这样也惊不醒佛哥哥来。平常她要敢主动,一定会被他纠缠得又想笑又得安抚他这个大老爷的孩子脾气。
“佛哥哥,你一定很累了吧……”她轻声低语:“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能够一家进了驼罗山,不再受累受怕,你也用不着跟人尔虞我诈,那该有多好?”再默默地瞅着他俊美的睡颜,心头暗自起誓,只要她眼睛还能张着,她的眼瞳里就只会有万家佛。跪地举起右手,轻声说道:“天上的神佛,请保佑万姓一家,我不求来世,只要今生跟我相公、儿子一块就好了。”
她回头看了眼万家佛,心含满足地起身。走到马车前,看见小四睡倒在树下,小嘴微张,像个呼噜噜的傻小子。她忍笑,赶紧帮儿子盖好长毯,再在他红嘟嘟的小嘴上亲上一口。
她眼角瞄到跟小四背对背睡的严小夏,神色蓦地淡了下来,盯着他一会儿,才在回马车取木剑时,多带一条长毯盖在他身上。
她转头看见拂晨的雾气渐渐发浓,要是不早点准备早饭,佛哥哥他们很快就要醒了。
在野外无中生有,于她是常事。顺着草地向前走有溪,她可以熬点野菜汤;运气好点,溪中有鱼,可以捣碎鱼肉,小四也可以吃得快乐。这对父子啊,每回啃着馒头时,老是同时露出吞咽很困难的表情来逗她笑。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想笑。
忽然间,溪水声没了,她顿时停步,注意到雾气以奇怪的角度散开,她心知有异,以不动为万变,眼观四方,握紧手中木剑。
白雾散尽,她不由得倒抽口气,瞪着只有几步距离的小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当年我跟佛哥哥起誓的庙啊……”
纵然多年不见,她也不会忘。这间庙好阴啊!当年不懂事,不觉得这间庙有什么问题,现在一看,庙身全黑老旧,从正面一进去,不到两步就是破旧的供桌,上面奉着……
她的心一凝,立刻撇开视线。
那不是神佛像,绝不是。
天下绝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她记得当年是在北方跟佛哥哥相遇,现在他们则是一路往南走,怎么会在这里遇上这间庙?
四周的空气有些阴冷,她暗自调匀呼吸,覆诵佛哥哥说过的话。
谁也带不走她,只要她不是心甘情愿,她体内有佛哥哥一半的魂魄,谁也拖不动她,她还是可以留在阳间,与他们一块生活。
视而不见地转身,要回头找马车所在之地。
忽地背后响起——
“青儿?”
霎时浑身冒出冷汗了。
“青儿!”呼喊声有些凄楚。
马毕青缓慢而僵冷地转回庙前,大眸连眨也没眨的,瞪着庙前迹近透明的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五十出头,有点老态;女的才四十多,貌色慈祥,有点眼熟,尤其女的眼眸几乎跟她一模一样。
“青儿,你还记得我跟你爹吗?”那声音沙沙的,带点阴凉。
她的唇掀了又掀,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干涩的声音:“爹、娘?”
“青儿果然还记得咱们!当年你才七岁,我跟你爹就走了,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马毕青难以移开视线,下意识低喃:
“很好……很好……我很好……”会叫青儿的,只有她的爹娘。明明她七岁时,爹娘被乱石砸死,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青儿,你过得一点也不好。”马母的魂魄飘移了过来,老脸充满哀伤。“这些年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过得很苦。”
“不,不会……”她有佛哥哥跟小四,怎么会苦?
“尤其这半年,你一定很难受吧?明明不必受这些苦的,为什么你相公要硬生生把你拖回来?”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青儿,跟咱们走吧。”马父开口了,带点微不可见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