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兵的语气中难掩诧异,“为何不去?”
仿佛那是什么他理所当然该去做的事似的。可正是这样的认知,叫步惊川心底里生出几分别扭。监兵同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是用那般熟稔的语气,以及笃定的口味,叫他觉得监兵虽然在唤着他,却好似在同旁人说话。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以及——监兵从来都是唤他东泽,而未唤过他本名。现在细想回来,就连秋白……在最初与他相识的时候,都更喜欢唤他东泽。
就好像,在他们口中的“东泽”,并不是他步惊川本人,而是另有其人。这般的认知叫他心中惶恐,不愿再细想下去。
“秋白不想让我去。”步惊川移开视线,不再看向监兵,道,“我便不去了。”
不止如此,他心中如今生出了些旁的顾虑。
“既然魔修是勾陈域向外四散,那么我也该回宗门一趟。”远在宗门之外,步惊川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忧心长衍宗。长衍宗中,弟子占了多数,只有少数几位长老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这些魔修既然能够破开云石上的阵法,若是那些魔修涌至长衍宗跟前……他也不知道长衍宗的护宗阵法到底能撑多久。
他此回离开宗门的时间算不得短,即便没有这次变数,他本来也计划好了,在替秋白寻到躯壳后,回长衍宗一趟的。更何况……此次魔修袭击来得突然,他放心不下。
那毕竟是教养他长大的宗门,亦有看着他长大的师长,更有一道成长的同门,如此危急情况,他断不能置长衍宗于不顾。
然而这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
监兵似是有些失落,又似是有些失望。末了,他轻叹一口气道:“随你。”
步惊川做事非是找监兵认同,心中也做好了监兵说出什么难听话的准备。左右监兵说什么他也不打算执行,于是也没太将监兵说的反应放在心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监兵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就连象征性的劝说也没有。在确定他的态度后,监兵仿佛是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一般,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了。
就连半句道别也不曾留下。
监兵转身的方向是勾陈域,想来也是要赶着回去清理那些四下散逃的魔修。
步惊川收回了视线,对愣愣看着他的秋白道:“走罢,我们也回去。”
同宋怡与于任凌告别后,步惊川拉上秋白,踏上了回长衍宗的路。
他们来时尚是夏末秋初,如今却是秋末之际。来时繁花拥簇,眼下那花丛,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凋谢零落。
火红的落叶铺了一地,挂在树梢上的红叶将落未落,树上结了红彤彤的果实,好似灯笼一般,林间的兽类在树林间忙碌穿梭。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热烈景象。
然而二人却谁都无心欣赏这一景致。步惊川是因为仍旧忧心着长衍宗的状况,而秋白却好似在出神。
尽管步惊川自己心中的焦虑未减,却也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秋白的不对劲来。
他没有跟着监兵去北斗星城,本来有一部分是因为秋白不愿,可即便他同秋白一道回去,也不见得秋白有多开心。
秋白仍是闷闷不乐的,他试着逗了秋白几回,却发现秋白忧心的源头,似乎正是他本人。
“秋白。”步惊川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他出声时,秋白的神色仍旧恍惚着,缓步向前走着。直至他连续喊了秋白几回,秋白这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步惊川在叫自己,秋白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眼神闪了闪,“什么?”
步惊川耐着性子将自己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秋白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只是在想,我不让你去北斗星城,是否太任性了些。”
步惊川没料到秋白在意的竟是此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我能力有限,去了也作用不大,监兵应当找个实力比我强的阵修前去,而非找我这种学艺不精的。”
秋白嘀咕道:“可你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阵修。”
步惊川失笑,只当他是说着哄自己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未来或许是,但现在肯定不是。”
秋白却微微摇了摇头,“你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