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办件事儿吧!小六子。』顿了一顿,她缓慢地说道:『你仔细听着了,如果哪一日我死了……』『娘娘,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别吓小六子啊!』他从小就在宫里当差,原本蔺荧心被贬谪出宫时,他可以不跟着一起走,但是他最后还是选择跟着一起出宫,自然是因为多年的相处,早就认定了荧主儿是他的主子!既然认定了她是自己这辈子要效忠的主子,心里的感情当然深厚得很,听到她提及死亡,不免觉得心惊难过。
『怎么会是在吓你呢?人生在世难逃一死,只是死期来得迟早罢了!』荧心吟吟笑了,垂下纤手,再度闭上双眸,听着风声水声,敌唇缓缓地说道:『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身子给烧成了灰,装进一个小瓮里,带回皇宫里去,交给那个男人,听见了吗?』『娘娘……还是念着皇上吗?』『没,我没念着他,这是我欠他的,那些年,我从他那儿受了不少委屈,却也给了他不少折腾,如果我死了,他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该是……该是我还给他一个舒坦的时候了!』说完,她又轻叹了口气,睁开美眸定定地望住了波光邻邻的湖面,就像她的心思一般,痴狂嗔怒已经沉淀了,却仍旧在回想起来时,还是不免激起一些涟漪。
她出神地望着湖水,当做没听见小六子的低泣声,想起了曾经主宰她一切喜怒哀乐的天子丈夫,从他们两人成亲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她等待的命运,她一直都在等待着他。直到了这一刻,她厌了、倦了,不想再继续等待下去。
倘若她对今生还有所求,就只求能够从他身上获得最后的解脱吧!
蓦然,一阵骤风拂来,穿过山谷时所发出的声响就像是哭号一般,小六子挽起袖子用力地拭掉脸上的泪水,『小六子答应娘娘了,要是真的有个万一,小六子一定……一定把娘娘送回皇上面前去,一定会把娘娘想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皇上听。』『谢谢小六子。』她轻声地说道,柔软的嗓音就像细丝一般,一出口就被山谷里的风给吹散了!
绿意盎然的湖水映在她的眸底,氤氲流转着,就像是她噙住了,没让掉下来的泪水。
或许,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难过,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理由而哭。
在失去他的孩子的时候,无数个夜晚,她总是哭着入睡,在被他下令废后的时候,她也曾经在他的面前失控崩溃,在被强制遣送回家乡之后,听说了爹亲与家人们被流放的消息,她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现在、就算她想要好好大哭一场,都已经挤不出半滴泪水了。
蔺荧心吟吟地笑了,明艳的笑容看起来却像是哭泣一样凄凉。
小六子胡乱地擦着不断掉下来的泪水,对于自己的主子,他心里有千百个心疼不舍,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答应了主子的事儿,竟然在不久之后,就必须要履行承诺……
第一章
五年前
京城里里外外,一派喜气的红色,花灯红彩,在城北的关帝庙前,几个名震京城的大厨都聚集一堂,预备在庙前的大广场办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一来是敬神祭天,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蔺天瑞对于自己小女儿即将成为未来的太子妃而喜出望外,已经预算花上一万两白银,邀请京城里的百姓们分享蔺家的荣耀。
初更时分,月如钩,宛如一枚最瑰丽的白色宝石嵌在无垠的夜空之中,柔和的光晕更教一旁的星子都为之失色。
蔺荧心坐在铜镜前,身穿红色的嫁裳,头上戴着饰满珠玉的凤冠,白净秀致的脸蛋上只敷着浅浅的脂粉,她一开始曾坚持想让自己的脸色红润一些,但是身旁的人却一个个摇头,说庸俗的脂粉比不上她天生丽质的莹润。
『小姐,宫里迎娶的花轿已经上门了。』一名府里的丫实脚步快急地跑进来,脸上咧着大大的笑容。『知道了,回话说小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吉时一到就让小姐上花轿。』雅儿与蔺荧心同年纪,是家里替她找来的伴读兼丫发,从小就与她情同姊妹,对于自个儿主子要出嫁的事儿,自然比谁都开心。
『是。』丫头急忙忙又跑了出去。
『嬷嬷。』蔺荧心开口唉来一旁的奶娘苏嬷嬷,『回头替我说说那个丫头,蔺府不是没有规矩,关起门来要怎么做都成,可是,不许教别人看笑话,更何况来的是皇宫里的迎亲队伍。』『是,嬷嬷知道了。』苏嬷嬷微笑,自幼看着小主子长大,知道她不是一个对待奴才苛薄的人,要她提醒那丫头,大概是因为她要嫁进皇宫里,以后那丫头要是又手忙脚乱出了事儿,可不会再有个小主子出面相护了!
『小姐,请把这金镯子戴上。』雅儿取来一只工法细腻的金镯子,执起主子纤细的左腕,作势要替她戴进去。蔺荧心没有反对,顺从地让雅儿替她戴上金镯子,镯子金澄澄的光泽与艳红色的衣袍,将她白誓的肤色衬托得更加动人。
『该改口喊太子妃了!』苏嬷嬷没好气地提醒。
『是是,太子妃。』雅儿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怪自己没记性。
蔺荧心敛眸羞涩地抿着笑,对于自己新的头衔还有些不太习惯。
这些年,因为老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导致诸王拥兵自重,造成了不少杀戮,但就在不久之前,皇帝在朝堂之上宣布封三皇子剑韬为太子,并且在同时替他指婚,而她,就是被许配给他的太子妃。
『小姐一定是开国以来最美的太子妃。』一切妆点完毕之后,苏嬷嬷满意地收手退到主子的身后,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姐就要出嫁,心里感到无限欢喜,却也有些不舍的感伤。
『不,是有史以来最美的,绝对是。雅儿在一旁起哄。
『少瞎说,这种大话别教人听见了,否则准教人取笑。』蔺荧心拉长了一张俏脸,没好气地说。
『可是,奴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啊!』雅儿獗嘴。『是真心也好,不是真心也罢,你们这几双手再搁着不做事,小心我教训人倒是真的!』『是是!奴才知道了。』雅儿和苏嬷嬷异口同声地说,心里却知道她们主子是不会真的发难的。
蔺荧心定定地看着铜镜中映出自己的模样,美丽的凤冠上,镶满了颗颗饱满的珍珠以及珍贵的宝石,耀眼的光泽将她白净的肤色衬托得更加幼嫩。
她忍不住微微勾唇笑了,难掩满心的喜悦之情。
虽然她嘴里说得镇静,说得好像自己没把婚事挂在心上,但事实上,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觉呢?
在蔺家,她的岁数最小,比起几个已经出嫁的姊姊,她得到爹亲最多的疼爱,如果这桩亲事不是她亲口答允,只怕爹亲也不会委屈她吧!
但想到要嫁给剑韬,当朝的太子爷,她心里真的没有半点不乐意。
蔺荧心看着铜镜中映照出的娇美模样,定定地瞅着,把每一寸细微都瞧得十分清楚。
其实,她并不奢望自己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嫁娘,只期盼自己是他最贤慧的妻子,当上了皇后之后,能够替他好好主持后宫的事务,不让他在忙于政事之余还另需烦心。她即将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妻子,但是,在她心里只有小小的心愿,只愿呵……与他一起,恩爱偕老。
同样的新婚之夜,然而,在皇宫之内的新郎却拥有截然不同的心情。华丽巍峨的皇宫,每一处无不是精雕细琢,金黄色的屋瓦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严,独一无二,而且不可侵犯。
剑韬站在宫墙上的楼台,冷眼看着喜红色的花嫁行列一路朝皇宫而来,打老远就可以听见哨呐的吹奏声,一声声听在他的耳里,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从心底感到厌恶。
虽然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行大礼,他却尚未换上新郎倌的袍服,穿着一身玄黑色的衣袍,与夜色融成一体。
他的眸光严峻,刚毅的脸庞如覆冰霜,他看见了花嫁之中的喜轿,在那个轿子里正坐着他未来的王妃!这些年来,因为父皇的优柔寡断,迟迟无法择定继位人选,再加上宠信蔺天瑞,弄得朝政大乱,形成了诸王夺嫡的局面,让他练就了强硬的性格,以及狠辣的手段。
只要稍一不留意就会丧命。这是他经过无数争夺,见过无数条人命的损灭之后得到的结论,经过这些年的权谋政乱,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冷酷无情,但是,也想不起来原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