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今日进宫,原本是打算向朱元璋进言,说明师父张无忌并非朱元璋所说的为祸百姓的魔头,心中也并无异心,不会对朝廷有任何不利,进而劝说朱元璋打消对付张无忌之心,免了他的这趟差使。但在这片刻之间,他却已是彻底想明白,无论他怎么说,以张无忌原来的明教教主的身份,朱元璋是不可能放过他的,这有如上天注定,只要张无忌出山,朱元璋则非杀他不可,甚至于就算不出山,只要朱元璋知道他在哪里,也会千方百计除掉他,这绝非他朱文羽三言两语能解说得开的,只怕天底下任何人也不可能解得开这个死结。今日他要如此进说,朱元璋只可能另外想办法杀张无忌,而绝不可能放弃。
朱文羽倒也并不在乎自己这么去说,皇上朱元璋会对自己如何如何,他想的只是自己若是真这么说了,不但劝说不了朱元璋,反而会令朱元璋对自己起了戒心,另外想办法对付师父张无忌也再不可能让自己知道。想起朱元璋为了劝说自己对付师父,欺自己年幼,不知旧事,费尽心机把师父说成一个大魔头,用心之处,实令朱文羽大为心寒,而对于原本还算亲近的皇上老叔生出一种深深的陌生之感,朱元璋贵为天子,若是一心想除去张无忌,张无忌再是三头六臂,也断难与整个大明朝廷作对,结局不问可知。相较之下,倒还不如自己先故作不知内情,将此事答应下来,再千方百计拖延缓和,也免得朱元璋再另行设法对付师父。
念及此处,朱文羽抬腿便要朝外走,哪知正出门之际,迎面正好遇上下朝回南书房的朱元璋。
“呵呵,小猴儿,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这么早进宫到这,怎么朕没回来你又要走了?呵呵。”
“啊……不,皇上,微臣没什么事,只是今日想来看看韵儿,再请皇上有什么示下。刚好皇上还在早朝,臣就想先离开,回头再来。”
“哈哈,才几日就舍不得了,小猴儿?哈哈,不过朕跟你说,小猴儿,自古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江湖儿女并不在乎这些,但你们俩也算是定了亲的人,就等着择日成婚了,也得避点嫌才对。唐姑娘在李娘娘那很好,朕早已下令,唐姑娘一切用度都按公主之例办理,放心,朕亏待不了她,只要小猴儿你替朕好好办好那件事,朕一定亲自主婚,把喜事办得风风光光的,让你也露露脸,哈哈哈哈。”朱元璋笑道。
不知为何,朱文羽突然觉得朱元璋的笑容比以前陌生了许多,已不知道这笑容后面藏了多少的话,甚至于也不知道这笑容是真是假。
“回皇上。”朱文羽根本不似平日里那嘻皮笑脸的猴儿模样,正容躬身道:“微臣正要向皇上启奏。师父……不,张无忌武功很高,微臣还未想出办法如何对付,何况现下臣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
“这个朕知道。”朱元璋一边说一边朝书房中走去:“小猴儿你不用去找他。那张无忌已离开武当山,正朝京城这边过来。他原本是明教的贼,隐居二十年,一出山便要来京城,其心不问可知。他来京城后必定会来找你,你只需想好如何对付他便成,若是需要什么药物之类,找何文灿便是,若要调兵,也只管开口,朕一概照准。”
朱文羽吓了一跳,连忙道:“张……无忌武功甚高,等闲官军根本挡不住他,反而容易误事,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为好。容臣尽力想办法,替皇上办好这趟差事。只不过此事着实不易,又是非同小可,须得细细筹划,还望皇上不要催促,待以时日,容臣慢慢设法。”
“嗯,说得也是。那此事你就用心去办吧。不过朕可先说了,你和唐姑娘的婚事,须得你替朕办好这差使之后再说,小猴儿你可要加紧,不然唐姑娘过不了门哦。哈哈哈哈。”说罢朱元璋已是踱进书房中。
“是,皇上,微臣遵旨。”朱文羽此时只盼早点离开,哪还会跟着进书房去?只站在门口躬身答道。
“嗯,知道就好。”朱元璋似也无意多说,不再多说,再走几步,突又回头冒出一句:“对了,昨晚那陈汉义没伤着你吧?”
朱文羽吓一大跳,昨天夜里在自家府中生的事,这一大早朱元璋居然就知道了,略一迟疑:“没……没有,他伤不着我。”
“呵呵,朕知道。朕只是说,那种逆贼,只要有机会,一定不能手软,即刻擒拿,就地处决,以免再生事端。”
“我……臣遵旨。”朱文羽吞吞吐吐道。
“嗯,去吧。好生办差。”朱元璋略一沉吟,扬扬手道。
“臣告退。”朱文羽如逢大赦般赶快出来,生怕再在宫中遇见朱元璋,也没心思再问李贵妃的住处,急急忙忙溜出宫来。
接连几日,朱文羽每天都是一睡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懒洋洋地洗脸吃饭,再又到街上溜达转转,寻座茶楼喝茶,朱文羽不好喝酒,几天下来,却是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只不过一个人座在雅阁之中,一杯又是一杯,两个时辰下来居然喝了五壶茶,这哪是喝茶?整个就是灌驴,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街市上来来往往的商客行人呆,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哪里有半分文人默客喝茶品茗的悠闲?直灌得肚子都有点胀,方才收拾结账回到自己的侯爵府,解决完肚子问题,坐不到小半会,又直叫开饭。
小高子等人觉着主子这几日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平白无故地还骂了自己几顿,似乎心情十分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吩咐府中下人好生伺候着,没事不要往主子跟前凑,自找没趣,上上下下都是战战兢兢。
“走,小高子。”这日一起,朱文羽突地叫道。
“侯爷,您还没用早饭呢。”小高子吓一跳,忙道。
“不吃了,走,你和我出去一趟。”
“上哪?侯爷,备轿还是备马?”小高子忙凑了过来。
“出去再说,哪来这么多废话?牵马!”朱文羽不耐烦道。
“是是是,就来就来。”小高子不敢再说,连忙叫备马。
主仆二人打马直奔城外,小高子跟在后边,也不敢再问去哪,只顾着一心紧跟在朱文羽马后。驰出城门足有十余里路,来到江边,朱文羽将马一勒,翻身下来,随手将马缰扔在地上,几步跨到江边,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朝江心一扔。他如今已是绝顶高手,饶是未用内力,这随手一甩也是扔出老远,几到江心,激起一团小小的水花。
小高子仍是不敢开口,只是捡起朱文羽的马缰,牵着两匹马跟在后边,隔着朱文羽足有四五丈远站定,望着主子,也不知道主子心里闪什么心思。
“小高子,你过来。”朱文羽望着江水,好半晌才轻舒一口气,头也不回道。
“是,侯爷。”小高子连忙找地方拴好马缰,轻手轻脚凑过去。
朱文羽又是半天不吭气。
小高子莫名其妙,等了好半晌,方才小心地轻声叫了一声:“侯爷?”
“那天陈汉义的事是你说的?”
“……是,何指挥使说为了保证侯爷安全,府里生什么事都要向他禀报……”见朱文羽不吭声,小高子又急忙分辩:“小人只说陈汉义来府里闹,和侯爷打了一架,被侯爷打跑了……别的小人什么也没说……侯爷,小人是不是……”
朱文羽默然,半晌又道:“你也入了锦衣卫?”
“侯爷不知道?小人还以为侯爷知道的呢。上次侯爷刚出京,何指挥使就找小人过去,让小人当了锦衣卫的小旗使,说是主子奉旨操劳,小人须得好生伺候,另须得留意府中动静,大小事都须禀报,为的是主子的安危。何爷还说此事他会和侯爷说一声,小人还以为……主子,小高子以后再不敢了……”小高子越说越哆嗦,说到后来已不由自主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