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蛮力,十个徐世宁都未必是徐海一家三口的对手,他想要对付他们就只能凭手段来。
从来之前他就设想到了会发生的事,包括徐海夫妻俩会被吓到、徐潘会动手等等,但他终究还是失控了——在提到徐瑾之时,他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他恨不得与这一家扒在他身上吸血吃肉的恶人同归于尽。
徐世宁隔着韦氏,与徐潘四目相对,似在无声地较量,徐世宁勾了勾唇:
“我听说牢房里随处可见耗子跳蚤,堂兄如此懒惰,应该很容易就能适应吧?不过牢里的饭菜可不好吃,没肉,全是烧得烂乎乎的菜叶子,要么齁得慌要么一点盐都不放,你大鱼大肉吃惯了,突然吃这些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去。其实也是我杞人忧天了,一顿吃不下两顿吃不下,第三顿怎么也能入口了……”
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韦氏光是听到就心疼不已,挡在徐潘跟前生怕他被人抓去坐牢,徐潘被韦氏娇养长大,根本没吃过苦,在他看来,这种猪食都该是徐世宁吃的。
他不敢想象自己被关入狱的场景,却又不得不顺着徐世宁的话想,越听下去他的脸色就越苍白,几欲拔腿就跑。
徐世宁就是要彻底压弯徐潘的脊梁骨,让徐潘再也不敢在他面前猖狂,也顺便教训教训韦氏二人。
这么多年了,总该要有个了结了。
一旁的邻里自然是察觉到了徐世宁的变化,但他们不觉得怪异,反而想要拍手叫好,早就该如此了!
“徐世宁,你要是敢报官,我就日日到白家门口去闹,就算你以后当官了我也到你的官署外闹,你敢毁我儿我就毁了你!”徐潘就是韦氏唯一的软肋,她就是拼了自己的老命,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自己的儿子视如珍宝,却把别人的儿子当做草芥,可笑!”徐世宁下巴微扬,睥睨着三人,“你们怨我爹拖累了你们,可当初我爹蒙冤之时还拼尽全力将叔父摘出来,保住了叔父的官位,没有他就没有你们这些年的安稳日子。你们以往恩将仇报屡屡加害我就罢了,但你们不该伤害瑾儿和觅安,更不该把白家拖下水!”
“我们没……”
徐世宁冰冷如雪的目光落在徐海脸上,令他不敢直视,无声地堵住了他的狡辩。
“叔父,适可而止吧,别把最后一点情分都弄没了。”
言罢,徐世宁都不等徐海答应就离开了徐家。
……
声音戛然而止,徐世宁心中并不平静: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后来我听说书肆又来了批文采非凡的诗文就去买书了,但我没想到我才到书肆不久就被衙差抓住了,他们说我毒杀徐潘,还有所谓的人证物证。”
他根本不认可那些证据,一一说来之时语气中满是“荒唐”。
“你当然不肯认啊,哪个凶手肯承认自己杀了人!”韦氏全身都靠在徐海身上,双目赤红泪如雨下,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杀人偿命,徐世宁,你这贱种就是千刀万剐也抵不过我儿一根手指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去给我儿开道!……”
谩骂未停,韦氏双手如鹰爪般伸向徐世宁,身子亦拼命往他身上扑,徐海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与她保持胶着状态,望着他戴上了枷锁的背影,徐海思绪回到了不久之前。
秋风猎猎,吹起徐世宁的青衫墨发,勾勒出他瘦弱却坚韧不拔的身躯。
他渐行渐远,徐海慌了,比得知韦氏和徐世宁签了断绝文书时还要慌。
这一次未必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但一定会是徐世宁对他这个叔父一家三口最后一次容忍。
危机散去,韦氏和徐潘都长舒一口气,邻里识趣地各回各家。
“这白眼狼吃错药了?怎么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我的老天爷哟,差点没把我的半条命给吓没了。”韦氏冲去合上门上好门闩,彻底杜绝徐世宁再来杀回马枪的可能,“徐海快去拿扫帚啊,把他带来的东西都扫出去,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毒。”
方才核桃酥落了一地后又被人踩到,全都碎成渣了,把灶房弄得一片狼藉。
徐海也觉得这些东西刺眼,二话不说去拿扫帚扫,韦氏稍稍满意,忽然想起自己儿子好久没吭声了,便绕着他嘘寒问暖。
五脏庙好巧不巧闹起来,徐潘受不得饿,又觉自己竟然被徐世宁那个弱鸡给吓得要逃跑没了颜面,当即脸色黑沉,将脚边的木柴踹飞,没好气道:
“饿都要饿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吃?他奶奶的,一个个都反了天了!下次再让我看到徐世宁,我不把他揍得连他爹娘都不认识就跟他姓!……”
这骂骂咧咧的声音听得韦氏安心,还好她的儿没被吓坏了。
“娘就指望你帮娘报仇了!”韦氏喜笑颜开,“你要吃什么?娘立刻给你做。”
徐潘仍没好脸色,报了一连串的菜名后就回屋继续补觉,把门关得震天响,韦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而乐呵呵地去清洗锅碗。
毕竟是她亲手往白家水井里下的毒,她对这锅水怕得很,叫徐海提了十来桶干净的水冲了锅才敢用。
“你别在这瞎耽误功夫了,儿子要吃红烧蹄髈、糖醋鱼、蟹粉狮子头……你快去采购食材啊!”
韦氏往灶膛里塞了一根木柴,打算再烧一遍锅,然后马不停蹄地从门外悬挂的大蒜串、辣椒串上各揪了小半下来,往清水里过一遍,正欲要将它们剁碎,却瞧见徐海还没出院子,气哼哼地骂了几声,直到院子里没了他的身影也没停下来。
骂完徐海骂徐世宁姜觅安徐瑾……
正在给猪肉焯水的锅中水溢了出来,韦氏慌忙放下切葱的刀跑去揭盖子,但她没注意到有个黄色的油纸包从她衣袖里掉了出来,等她将猪肉捞起盛好再回到原位时,看到那个油纸包还以为是淀粉,随手打开撒进碗中以备做蟹粉狮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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