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和定山的目的达到了,待皇帝点头后,便行礼告退。夫妻二人离去时皇后还在听政殿里站着,皇帝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绕过桌子,站到门前目送小两口离开,只听得背后幽幽传来:“千叶不是也受了重伤吗,瑾珠这会儿还养在病榻上,她倒是看起来什么事也没了。”
皇帝笑:“是啊,谁知道呢。”
皇后轻哼:“皇上果然是偏疼侄女,明摆着没道理的事,也这样不追究,自己的女儿伤得那么重,再没去多看一眼。”
皇帝转身看向她,背对着阳光,很难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那话语一如方才戏谑的笑意,说道:“这些年,你越发得浮躁了,方才何必那么激动,那太子府终究不会属于你,千叶挪作他用,与你什么相干。”
这话刺激了皇后心底最深的痛处,即便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没能放下。可她并不后悔当年的决绝无情,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得不到的,就只能亲手毁了。
“朕还有要务,跪安吧。”皇帝淡悠悠说着,唤来内侍送皇后回宫,他们之间没有情意,便是当年妻子助他达成帝业的恩情,也那么的牵强,皇后当初并不只是为了他,一直到今天,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可悲的是,他堂堂一个男人,堂堂一位帝王,竟要在外戚阴影之下,虚坐这龙椅。
皇后离开听政殿时,满身的怒气让人几乎不敢靠近她,虽然殿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但这场不欢而散,很快就被传遍皇宫上下,也一并传到韩府。
韩国舅生怕皇后意气用事,立刻动身进宫觐见,韩夫人忙活一阵才把丈夫送出门,站在屋檐下叹:“自从那千叶出嫁后,这日子仿佛就不安生起来了,那小东西,很是能折腾。”
韩越柔在一旁服侍,听得这话,想了想便问:“母亲,您见过千叶的外祖母吗?”
韩夫人道:“未出嫁时见过一面,等我进门时,她已经不在了,怎么走的传言很多,我也不知道。但那会儿你爷爷还在呢,所以即便她不在了,后来的事也不能都遂了你姑姑的愿,你姑姑嫁给了成亲王,而千叶的娘嫁给了太子。”
母女俩往回走,韩夫人继续道:“你父亲和你姑姑是恨透了那母女几人的,我刚进门时还不懂,好心问明了几位长辈的忌日,以便尽孝道,千叶的外祖母自然也在其中,可你父亲很生气,叮嘱我再也不许提起她们。”
韩越柔听着,心里默默算计,嫁给威武大将军的儿子这件事,爹娘还未对她提起,她不能现在就激烈的反抗,可是心里头总还有一丝希望,希望爹娘能心疼她。她故意说道:“女儿不敢说爹爹的不是,但千叶的外祖母来我韩家续弦,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可纵然如此也不能周全一家人的心,这天底下最难的,就是做后母了。”
韩夫人皱了皱眉眉头,问女儿:“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韩越柔忙道:“母亲恕罪,是外头已传得沸沸扬扬,虽然爹娘还不曾告诉女儿,可是……女儿知道,自己不久后就要嫁给威武大家的儿子做继室。母亲,大将军的孙子,已经十六岁了呀。”
韩夫人叹了一声:“这事儿还没有定数,人家说你年纪太小不合适,不能委屈了你,暂且搁着呢。你爹爹还在想法子,若能成了自然好,若成不了娘会再为你选好的。”
听得这话,韩越柔却不知是喜是悲,犹记得从山里回来那日,母亲搂着自己和兄长的那份慈爱,可是一转身她就臣服了父亲,把身为母亲对孩子该有的保护全舍弃了。竟还是将军府的人来可怜自己,可怜她年轻轻的姑娘,去做人家的继母。父亲和姑姑本是痛恨继母的人,落到她头上,就一点也不在乎了吗?
韩夫人完全没顾及女儿的心思,反是再三叮嘱:“你父亲不大高兴,千万别对他提起。”
韩越柔无奈地答应下,满心期盼着威武大将军能坚决反对,千万千万不要让她嫁过去。
且不知今日韩国舅进宫见到皇后,兄妹俩会说什么,千叶在宫里端足了架势,但一出宫门,情绪就低沉极了。定山知道她一时转不过来,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在她身上纠缠多年,如今弄明白了些许原因,可也太叫人无法接受,定山不愿勉强她立刻就振作精神,只是耐心守在身边。
夜里卓羲来找定山,他们兄弟便去书房议事,千叶一个人在屋子里心中实在烦闷,跟棉花说她出去散散就回,便一个人出来了。走着走着,到了卓羲为楚歌栽种的那片竹林,里头静谧无人,竹影婆娑,她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
燥热的夜风叫人无法平静,千叶心里万千纠葛。男女情爱终究该怎么算,楚歌的痴情,卓羲的心意,她与定山的两情相悦,必然都是,可皇后那种是什么?父亲是在她五岁那年去世的,那父亲在世的那些年里,皇后是怎么样的,她会不会曾经伤害过母亲?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忽然传来楚歌的声音,千叶一转身,不想被脚底下的石头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