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无人应声,宿戈说声抱歉后推开门进去,发现里面整洁得像是无人居住,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他联想到刚才那个荒诞诡异的梦,不免感觉心慌,急匆匆地下楼,正好与冬忍打个照面。
冬忍从外面回来,渴得厉害,坐下后咕咚咕咚接连三碗水下肚,差点呛到。
宿戈上前询问惠茗是否归来,却见冬忍摇头,回答:“惠茗她好像不在城里。我们把城里找遍了,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现在正准备去外面找。”
宿戈立刻道:“我和你们一起。”
两人到城门处和时留、孔时清汇合,四人齐聚后孔时清说:“我刚才找守城的士兵打听,他们都说自己没见过惠茗,不过我琢磨着一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他们总有走神的时候,许是没瞧见。”
“天快黑了,咱们得抓紧点。我看过会儿出了城,咱们就各自往一个方向走,安全起见,无论找没找到惠茗,都必须在城门关闭前回来。”冬忍说。
达成共识后,四人便依照计划分开。宿戈所选恰好是他初来蓬莱走过的路,通向无尽海。他走了约摸一刻钟后停下来,眺望被夕阳余晖笼罩的朦胧远方,心中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预感,觉得惠茗一定就在这条路上某个地方,为了求快,他折回城里买了匹马,按照记忆策马前行。
明月高悬,繁星闪烁,夜色中风平浪静的无尽海几乎与黑暗的天幕连为一体。惠茗站在守望远方的金丝柳树群中,任由微凉的海风拂面而过,目光落在海面上,仿佛没有察觉到宿戈的接近。
这时宿戈倒有些局促,更有几分难言的羞涩,满腔话语在真正找到人后反而哽住说不出来,最终精练为短短的一句“你没事就好”。在这个纠结的过程里,他小心翼翼地向惠茗靠近,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一拳大小,一同眺望。
沉默蔓延,却默契地无人打破。一直到乌云遮挡了月光,惠茗才说话:“我想问你一件事,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说。”
宿戈很高兴她同自己说话,感觉语气听起来和往日相差不大,不像短时间内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连忙回答:“都是……朋友了,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惠茗转头看他,“你今日所用之剑法我似乎从未见过,瞧着十分精妙,不知你师从何人?”
提及七破剑法,宿戈迟疑了一下。
惠茗见状说:“不便说也无妨,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不问出处的共识,就当我刚才的问题逾越了,不必回答。”
“非也。”宿戈否认后解释,“只是说出来怕你耻笑,我虽然习得了剑法,家师却从未认同我这个徒弟,不允我二人之间以师徒相称,离去时更直言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尽,此生都不必再见。”
惠茗通过与宿音的交流已经猜到宿戈是跟随谁学习的剑法,可是听他这么说,又不免感到困惑:亲授剑术与毅然断缘明明是完全矛盾的举动,宿青既然宁愿违背祖训都将七破剑法传授出去,又为什么会如此决绝地不认这徒弟?
思虑之后,惠茗道:“这世上哪有不认徒弟的狠心师傅?也许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宿戈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宽慰,曾经我也这样想,可是……这世上没有比我更能体会到那份无情的人了。”
母亲惨死后,宿戈为寻凤凰花开过了好几年漂泊的日子,当他好不容易找到凤凰树生长之地,却被一个过路的老妪告知那树是死的,已多年未开花,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执拗地留在那里日复一日地等待花开。在等待的时间里,那些因为他和母亲背井离乡而消停的杀手像是接到消息般重出江湖,一个接一个赶来他所在之地刺杀。有赖于本身的悟性以及风霜磨砺,宿戈将那些人全部反杀,就地将尸体埋在凤凰树附近,周围那片泥土因为鲜血的渗透凝固成了红褐色。
一年后,那据说已经死了的凤凰树一夜开花。
就是在花开的那一日,宿戈遇见了化名为青簌的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