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鸿逵尴尬一笑,长长叹气之后,说道:“老大人,家兄也为此事为难啊。”
沈犹龙一听是为难之意,方才郑芝龙又送上厚礼,一时拿不准。
他料想郑芝龙难以同意,原因很简单,郑家海商集团是现在大明朝廷海上力量的顶梁柱,可以说,在东西两洋面对各路洋夷、海盗挑战,靠的就是他郑家水师,而朝廷为这支水师每年提供的粮饷根本支持不起这么大的规模。
因此在沈犹龙之后,二次招抚郑家的熊文灿便是把福建船引的发售权交给了郑芝龙,让他发船引养兵。这相当于让郑芝龙可以合法的收取保护费,因此才有了郑家的行水令旗。
强横的武力和官方的承认,确保了郑家垄断了大明大部分对外贸易,沿海的大小商人,多托庇于郑家。
要说起来,发售船引未必能为郑家带去多少收入,但这是郑家闽海王霸权的官方保证,沈犹龙知道,轻易是拿不回来的。
而沈犹龙早有计议,想着不外乎是威逼利诱,落地分赃。他准备要么只要三五年的闽海船引,亦或者两省合发,然后与郑芝龙分利,当然,沈犹龙还准备利诱,将来平定瑶乱,可把粤省船引发售交由郑家打理,当然,这只是一个承诺,日后如何,他可不会保证。
此时郑鸿逵却是拿出这等态度来,让沈犹龙拿不准,这些是拒绝自己,还是讨价还价?
他只能往好处想,先试探一下,给自己这边加一个小筹码。
于是沈犹龙主动打断了郑鸿逵的话,看向郑家公子:“福松啊,你去年已经娶亲,成家立业了,日后学业如何精进,飞黄可为你打算?”
郑福松没曾想沈犹龙忽然把话题转向自己的学业,立刻照实了说:“回老大人的话,晚辈生性顽劣,又喜好兵书,于治学之道却是不甚用心,不想继续科举了,家父怜爱晚辈,说是有意让晚辈去南京国子监学习,将来好为国效力。”
沈犹龙微微点头:“哎呀,飞黄不仅是猛将能臣,还是爱子慈父,当真是难得。
这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飞黄便是做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南京国子监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但对你也无妨,老夫瞧着你这孩子,甚是喜爱,这样吧,老夫荐你进国子监,再为你寻一名士大儒做老师。
日后飞黄在东南效力,也就安心了。”
郑福松重重点头,刚要跪下谢恩,就被郑鸿逵拦住了。
郑鸿逵说道:“老大人,我郑家受您大恩,怎生在晚辈前程上再让您挂心呢?卑职等实在不敢让您忧心,家兄也早预作准备,江左大家钱谦益钱先生已经与家兄约好,举荐福松入国子监,并答应做福松的老师啊。
家兄让卑职此番来,将此事告知于您,一来让您放心,二来也请您参谋一二,钱先生可否做福松的老师?”
沈犹龙闻言,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怨怼,这哪里是求问,这简直就是挑衅。
钱谦益是东林领袖,也是江南大家,虽然如今在乡,实权上较之于沈犹龙差了,但论名望,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经此一节,沈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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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也就明白,郑芝龙派了郑鸿逵来,还送了这么多大礼,是不准备在船引之事上松口了。沈犹龙早就预料到这件事难办,却也没有想到这么难,郑芝龙竟然是一步不让。
“有牧斋先生收郑公子为徒,那老夫便不用乱操心了。”沈犹龙平淡说道,虽然心里愤怒,但他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的本事,并没有多么显露出来。
郑鸿逵点头,刚才还一口一个福松,待若子侄,现在改口郑公子了,郑鸿逵便是清楚,沈犹龙已经明白了郑家的态度,于是立刻把郑芝龙的意思说出来:“老大人,如今闽海也不甚太平,而福建水师战船多腐朽不堪,朝廷还让我福建出兵参与辽西战事,家兄这段时日忙于整顿军备,修补战船,本身就是缺少饷银的,而朝廷粮饷动辄三五月不发,福建全军,仅靠船引接济,根本就无法相助老大人啊。
当然,您厚恩于我郑家,不论如何,郑家也不能在您需要时不出力。家兄听闻老大人命总兵林察大人扫清珠江口贼寇,这海上之事,家兄愿意协助,到底广东没有水师,我郑家兵船可为大人扫海效力。”
沈犹龙呵呵一笑,心道你船引上不帮忙,还想利用清理海寇介入广东对外贸易,当真是打的好算盘,他当即说道:“不需飞黄将军操心了,你们或许不知,老夫与林总兵早有布置,此前已经解救了四姓海盗所掳百姓。
贼寇手中再无倚仗,王师不再投鼠忌器,想那海贼不日可破。既然闽海不太平,飞黄将军还是安守防区吧。”
郑鸿逵尴尬笑笑,心道兄长说的果然没错,这个老东西到底是聪明,不好糊弄。
既然什么事都没谈成,沈犹龙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招待的了,说道:“船引的事,老夫与飞黄再商议吧,今日签押房积压了不少公文,老夫还要去处理,就不送二位了。”
郑鸿逵知道这是逐客令了,当即起身告辞,郑福松却是愣在原地,郑鸿逵拉了拉他袖子:“福松,你怎么了,走啊。”
郑福松却是失声说道:“老大人并发两洋船引,筹饷练兵,是利国利民之举,为何父亲不帮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