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这些家伙也不可能总在后面等着来自于你的庇佑和保护,多多少少也应该发挥点自己的作用才是啊。”
银白色的灵力丝线悄无声息的展开,交织成为了天罗地网;幽蓝色的冥火在网与线的交点上燃起,红裙的厉鬼挥动了手中的长鞭;长笛奏响婉转的乐章,从笛孔当中飘出的每一个音符都闪烁着灵力的光芒,晃晃悠悠的四处飞散开来;紫色的阵法在所有人的脚下莹莹的张开,阵法中心的术士抬起脸,眼底有光芒明明灭灭。
这或许是第一次,人类和阴鬼两个本应该站在完全敌对的种族如此毫无芥蒂的展开合作,而其所达成的效果也好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平地刮起的狂风吹开了加吉拉的花瓣,在原本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路上硬生生的又开辟出来了一条新的路来。
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顾栖与宴潮生绕过了所有碍事挡路的存在,从这一条新的“路”朝着花心奔赴了过去。
之后的一路上前行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就像是所有的阻碍都已经集结在方才那里,后面全部都是快乐的“直通车”。眼前所见的景象是如此的重复和单调,一开始还好,但是当这段行程持续了过久之后,几乎会让人开始混淆空间与时间的概念。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还有对方的存在的话,他们甚至会因为这长久的重复的场景,而甚至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真实了。
这一段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浑浑噩噩之间,眼前的场景骤然开朗,成为了一个非常广阔的空间,抬起头来甚至能够看见头顶的天空——是久违了的蓝天白云,是自从百鬼天灾之后,阴气占据了整个世界,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从澄澈的天。
而在这一片空间的正中央,则是一枚竖立起来的眼球,同宴潮生在顾栖的精神空间当中见到的一般无二,仿佛时间的流逝、以及外界那些剧烈的变动,对于它来说都不过尔尔,没有值得特别关注和分心的必要。
顾栖朝着它举起了枪,而宴潮生手中的弓也已经搭箭上弦。这个世界上,分别立于两个种族的最顶端的存在再一次携手并肩共同对敌,而那被针对的眼睛这才若有所觉一般朝着他们的方向转了过来,片刻后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呓语。
“我记得你们。”它说,“我们见过。”
“在虚幻与现实的夹缝之间。”
然而顾栖和宴潮生显然并没有要和他叙旧的意思,他们同时发动了攻击,灵力的子弹与阴气的长剑命中了那一只眼球,随后又因为截然相反的力量属性而相互碰撞,产生了惊天动地的爆炸,掀起了无匹的风浪。
加吉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某种迷惑和不解“为什么对我的存在抱有如此的恶意?”
它问“你们难道不期待我的开花和诞生吗?”
“即便是在星空外侧,这也会是被期待和赞誉的盛事。”
“那就滚回你的星空外侧去。”宴潮生说,“不要用我们的世界当做你的垫脚石!”
一颗被抽干了本源的星球会枯死,其上的所有生命都将会随着星球的衰败一起走向灭亡——这一点在这些年中便已经初见端倪,更是在这几个月当中发展到了极致。
加吉拉还是和宴潮生记忆当中一样有问必答,眼下听到来自宴潮生的拒绝,也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加吉拉说,“我要开花了。”
那并不是一个形容词,或者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告,而只是对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的描述——最外层的花瓣开始一层一层的绽开来,代替了原本阴暗的天空,成为新的、倒悬于所有人头顶之上的金色的海。
清淡却又无处不在的花香充斥了整个世界,无论是在高空当中还是在地面之下,花香能够到达任何的地方,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拒绝。
加吉拉的根系开始朝着更深的地幔下方延伸,一直刺入了地核当中。尽管普通人根本听不到加吉拉的声音,但是所有人却都觉得自己的耳边似乎响起来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像是久旱之人终于得到了充足的水源。
那一朵巨大的、金色的花完全绽放了,诚如加吉拉自己所言,那是无与伦比的美丽,是穷极任何的语言和词汇都没有办法描述的盛景。金色的花蜜从花瓣的缝隙之间流淌了出来,淅淅沥沥的洒在了地面上。开始有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朝着那些花蜜走了过去,伸出双手来将地面上金色的液体捧起,眼神迷蒙的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顾栖和宴潮生当然看不到这些在加吉拉的花外面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却能够看见自己身边的花瓣舒展,直到最后,这一间原本被紧紧的包裹在最中心的花房也彻底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一枚眼球开始了惊人的蜕变和成长,它膨胀到了足有两人多高,从眼球的两侧生出来了宽厚的棕绿色的荚膜,一点一点的朝着中心围拢,要将那一枚眼球完整的包裹在其中。
顾栖和宴潮生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枚眼球便是种子的胚胎,它将会在荚膜的包裹当中得到根茎输送的、从地心抽取到的属于这一颗星球的本源,然后成长为一枚符合要求的“种子”。
必须将这样的行为阻止,这既是最后的放手一搏。
“阿乐。”宴潮生听到顾栖在他的身边说,“帮我撕开进去的通道。”
宴潮生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眼下几乎是身体本能的、甚至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按照对方的要求作出了行动。阴气自他的身后张牙舞爪的显现,成为了无数只“手”,扒住了将将要合拢的荚膜。
而顾栖则借着那一点微小的缝隙直接跳了进去。
那些阴气汇聚而成的手能够起到的阻碍只有片刻的功夫,几乎是立刻的就在加吉拉的反抗下四分五裂。不过这已经足够,因为发布命令的那个人已经达成了自己所想要达成的目的。
只是徒留下宴潮生站在已经完全合拢的荚膜之外,看着那一个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开始自发的膨胀鼓动起来的“包裹”,片刻之后从喉咙当中溢出来某种宛若困兽一般的悲鸣。
“七七——!”
他听到了。
在顾栖跳进去那个荚膜之前,他听到青年对他说——
这一次,可总算是轮到我想一步抛下你了。
荚膜的包裹下是一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