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善善,别看了,反正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马车上了大路已经有一会儿了,沈恒见季善还一直往后看,索性伸手把车窗帘给她放了下来,“你还是闭着眼睛,靠着我歇会儿吧,早上那么早就起来了,才又哭了一场,你眼睛肯定痛得很了。”
四更天刚过,事先约好的马车便准时到了沈家,于是整个沈家除了孩子们,都开始做饭的做饭,帮着搬行李的搬行李,叮嘱车夫路上千万仔细些的叮嘱车夫……各自忙活了起来。
反倒季善与沈恒两个今儿要远行的人,事到临头没了事儿做,一闲下来,便情不自禁的开始伤感起来。
尤其是季善,虽然在沈家她才待了大半年,却已经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如今忽然就要远行了,以后纵使仍会回来,回来的机会与待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心里又岂能不难舍难离的?
所以等吃过饭,路氏才拉着她的手哽声说了一句:“善善,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恒儿……”
她也忍不住哭了。
弄得沈青与路舅母也跟着哭,沈桂玉与姚氏也是红了眼圈,一时间是满屋子的伤感。
还是沈九林与路舅舅笑着说了众人一回:“都哭什么哭,老四是去府城念书,是去奔大前程的,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你们还哭,是想邻居们看到了,气得牙根直痒痒,说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成?”
又说路氏,“你当娘的尤其该高兴才是,再说老四和他媳妇儿又不是不回来了,不是说了,过年八成就要回来了,不过就四五个月的事儿而已,你要实在不放心,不然跟了他们一起去?”
众人的情绪才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到终于上了马车,立刻就要出发那一刻,季善还是忍不住又红了眼圈,一直都在回头张望,所以沈恒才怕她眼睛痛,不许她继续往后看了。
季善的眼睛的确又涩又痛,遂依言靠到沈恒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叹道:“我这不是舍不得娘和大家伙儿吗?只怕这会儿她和舅母二姐都还站在台阶上,在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吧?”
沈恒道:“所以我不让他们去镇上送我们呢,回头都哭得什么似的,天儿又热,万一中了暑,可如何是好?不过我们也不用太担心,二姐夫已经说了,打算让二姐在家里住几日再回去,二姐不是怀相不好吗?到时候娘从早到晚都围着二姐打转,自然也就顾不得伤感,很快就能习惯我们不在家的日子了。”
章炎因沈青又有了身孕,不但不再郁郁寡欢,反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因为‘我总得给我儿子女儿最好的一切才是,不然我当什么爹呢,为了他们,我也得加倍拼命才是!’
只是自己一旦头悬梁锥刺股起来,自然便会疏于照顾沈青,偏沈青这胎怀相又不好,婆婆再好,也比不上亲娘。
章炎遂在与章母商量后,打算让沈青在娘家先住个十天半个月的,看能不能让她怀相变好,也算是他们当姐姐姐夫的变相帮了沈恒的忙,让他能走得更安心些了。
季善道:“无论谁一忙起来,的确都顾不得多想了,二姐夫实在是个周到人,只盼明年要是开恩科,他能得中吧。”
沈恒道:“二姐夫的底子是扎实的,只是差点儿经验,差点儿考运罢了,后边儿隔一阵子便模拟考一回,查漏补缺一回,想来下次定能考中,去府城与咱们回合的。如此也好,二姐夫以后时常在家里出没,便能指点一下小松他们小兄弟几个了。”
“这倒是,教育本来就该从孩子抓起。”季善点头,“虽说今年小柏小梧不会去学堂里,能先多识得几个字,先打点儿基础,也是好的。”
沈恒昨儿又一次与沈石沈河说了送孩子们去学堂念书之事,沈石立时便应了,说就这两日便会带了沈松去孟夫子的学堂拜师交束脩,沈河也说明年手里有了钱,沈梧年纪也到了,一定也会送了他去。
想来再过个十年八年的,沈家便有望跻身“耕读之家”,不再只是寻常农家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很快便到了镇上。
一身鸦青长衫的孟竞早已在学堂门外的空地上等着他们了,身后的马车也装得满满当当的。
一见他们的马车驶近,立时迎了上前,“子晟兄,嫂夫人,你们来了。”
沈恒忙撩了车帘给他打招呼,“让彦长兄久等了,还请千万见谅。”,一面下了马车。
孟竞已笑道:“我也才刚出来,子晟兄实在太客气了。那我们现在去见我爹吧,见了好早些上路,省得待会儿太阳出来,又热起来了。”
沈恒点点头,“好,听彦长兄安排。”
又回头冲季善说了一句:“娘子,你就在马车里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出来。”
才随孟竞进了学堂,见孟夫子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沈恒与孟竞联袂出了学堂的大门,上了各自的马车,马车便粼粼的开动起来。
季善这才问沈恒,“见过夫子了?夫子说什么了?”
沈恒笑道:“还能说什么,不外乎叮嘱我们照顾好自己,专心念书,不许去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许贪玩荒废了学业。还说他有耳报神在府学的,别以为回头我们不说,他就不知道。”
季善听得笑起来,“夫子哪还需要旁的耳报神,我不就是现成的么?所以你现在后悔带了我一起去府城还来得及,回头等我到了府城,管头管脚的,管得你直烦时再来后悔,可就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