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见罗晨曦满眼的愤怒之外,更多还是对自己的心疼,就跟沈恒一样,心里涌过一阵暖流,笑道:“所以我不会去啊,我是季善,会宁府才是我的家乡,我的爱人亲人、我所在乎的所有人都在这里,我去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干什么?”
罗晨曦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他们肯定以为听到他们是侯府,你一定会立时上赶着去京城,哪怕要委屈要妥协都无所谓,毕竟他们拔根汗毛都比你腰粗了,傻子才会斤斤计较呢!哼,别说那什么二老爷二夫人亲自来接你了,连个你平辈的兄弟都不肯派来,便足见其诚意了,真当侯府我们就稀罕呢?莫欺少年穷,只要师兄一直勤学苦读,将来为官后也忠君爱民,假以时日,连为你挣来一品的诰命夫人都不是不可能,什么了不得的!”
季善听得笑道:“这话你师兄昨儿也说过,说卑不动尊,长辈老大远的不来便罢了,却连个平辈都不肯见我接我,就由得几个下人折腾,算怎么一回事?既他们不将我放在心上,我也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结果这会子你也说了一样的话,你们还真不愧是兄妹呢!”
罗晨曦道:“主要还是因为我和师兄心疼你的心都是一样的。那那几个妈妈什么时候离开会宁呢,别回头又去烦你才是。”
季善道:“我让她们定了回京的日子后,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准备些土仪让她们带回去,侯府的主子要赏人还是要扔掉,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我只要尽到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嗯,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够了。”罗晨曦点头,“等将来若有机会去京城了,也可以去拜见一下,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有生恩在,但也仅此而已。”
季善应了,“我也差不多这样想的,将来万一他们有需要时,我不说竭尽所能,但也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当然,这辈子应当都不会有那一天,只能说我跟他们终究有缘无分吧!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明儿要去采买准备土仪,肯定也不得空过来找你,你自己好生歇着,等我忙完了这几日,就可以天天过来陪着你了。”
不待罗晨曦说话,已又道:“不过我过来陪你可以,帮你做针线免谈啊,这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你就这么点儿活计而已,旁的我们都给你做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新嫁娘也未必当得太轻松了!”
罗晨曦只得干笑,“我又没说让你帮我做针线,真是的……这不是我手都快被戳成筛子了吗?偏一直下雨,又冷又湿的,我做烦了连去园子里逛逛都不成,也不知这天儿几时才能放晴,不会等到师兄放榜时才晴吧?”
季善笑道:“等老天爷下够了,自然也就晴了。我如今最担心的,还是相公此番能不能中,虽然我嘴上说的是顺其自然,不中又两年后再来便是,可当然还是中了最好啊!”
罗晨曦挥手道:“哎呀,你就别担心了,师兄肯定能中的。不然善善你和师兄今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庄子上昨儿送了今年最后一批蟹来,我昨儿已让厨房的人放水里在吐沙了,今儿吃正合适,再做个羊肉锅子,便也不怕螃蟹寒凉了,你说呢?”
季善自不会拂她的一番盛情,笑道:“我正想螃蟹吃呢,没想到瞌睡来了你就给我送枕头,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间吃饭时,罗府台竟也对季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关心,“……我已听子晟说过你的事儿了,已经委屈了你十几年,竟还想继续委屈你,这对你实在不公平,无论是从感情,还是物质上来说,都不公平。既不公平,你自然没有委屈自己的理由与必要,便是将来事情传开了,旁人也不能指摘你不孝,因为先有父慈,才有子孝,你自己问心无愧即可。”
季善听得大是感动,好生谢了罗府台一番,才满心温暖的继续吃起饭来。
她这些亲人师长的确没有她阜阳侯府的那些所谓亲人们尊贵显赫,可他们待她的心,却都跟金子一般珍贵,她何其有幸!
翌日起来,虽天空仍在飞着毛毛细雨,季善还是带着青梅上街去采买了半车的土仪特产回家。
第二日又去飘香,把牛肉干猪肉脯萝卜干等各装了十罐,虽然可能在阜阳侯府众人看来,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但在季善看来,可比什么礼盒绸缎都更珍贵,她已经尽心了。
只是季善礼物都准备好几日了,也不见范妈妈再登门,亦没打发人登门告知她们一行回京的日子。
倒弄得季善纳罕起来,莫不是她们已经回京了,还是出什么事儿了?
这日等到快交午时,仍没等来范妈妈几个,季善遂决定不等了,吩咐青梅道:“给我把那件雪青色的斗篷找出来,再去给我叫辆车,我去晨曦那儿了,再不去她肯定得怄我气了,这会儿过去正好吃午饭。”
青梅忙笑着应了“是”,就要出门去。
却见焕生满脸激动的跑了回家,进门时还被门槛给绊得差点儿直摔到地上,也顾不得,对着季善便叫道:“太太大喜,爷中了,中了第五十七名!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季善的心立时“砰砰”直跳,惟恐是自己听错了,忙道:“你说什么?我没听太清楚,你再说一遍呢。”
焕生想着自己跑得急,说得也急,还夹杂着大口的喘气,也不怪太太没听清,忙接连吞吐了几下,让自己气息平稳了不少后,才笑道:“太太,府台大人今儿收到省城来的喜报了,我们爷中了第五十七名举人。府台大人和爷都很是高兴,府台大人已让钱师爷带人去张榜了,爷知道太太担心,所以让我先回来告知太太一声,好让太太安心。”
季善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立时笑逐颜开,“相公真的中了,真的中了!真是太好了,我都高兴得快要站不稳,要飘起来了……”
青梅忙一把扶住了,笑道:“这样天大的喜事,也不怪太太高兴得要飘起来,我也快高兴得飘起来了,就是不知道太太有没有赏啊?”
季善这会儿好说话得很,想也不想便笑道:“当然有赏,你也有,焕生也有,还是双倍的赏,怎么样?”
青梅与焕生忙都笑着谢了她,“多谢太太,多谢爷。”
杨嫂子在一旁早满脸着急的想插嘴了,好容易这会儿得了空,忙赶着问焕生,“焕生,那我们二少爷有没有中你知道吗?当时看喜报时,沈相公肯定不止看了他自己的,也连我们二少爷的一起看了吧?”
焕生非常能体会杨嫂子此刻的心情,只有主子体面了,他们当下人的日子才更好过。
忙笑道:“看了的看了的,孟二少爷也中了,九十九名,虽然是敬佩末座,但的确中了的,杨嫂子只管安心吧。”
“真的吗真的吗?”这下轮到杨嫂子高兴得要跳起来了,“阿弥陀佛,多谢菩萨,多谢佛祖保佑我们二少爷也中了,等消息传回天泉,我们老爷和大爷还不定怎生高兴呢,我们二少爷可真能干!沈相公也能干,等回了清溪,两家一定要各摆三天,哦不,得摆九天的流水席,让全清溪、全天泉的人都来喝喜酒!”
杨嫂子才不管孟竞是多少名,又是不是敬佩末座呢,只要他的确是中了,自此的确已是一名举人老爷了,就算是最后一名又怎么样,那一样是中了,那她就高兴!
季善也一样为孟竞高兴,笑着与杨嫂子道:“之前我就说以孟二哥的才学,肯定能中,杨嫂子还不信,现在信了吧?不过请全清溪的人吃流水席就够了,请全天泉的人吃可吃不起,还一吃就是九日,非得把家底都吃空了不可,咱们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杨嫂子呵呵笑道:“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到底请不请,怎么请,哪是我一个下人说了能算的,还得看我们老爷和二少爷自己的。沈娘子你们先聊着,我先失陪一会儿啊,我得赶着去府学,告知我们二少爷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去。”
说完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