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沈家众人都是百般不舍,路氏更是眼泪汪汪的,拉着季善的手怎么都不愿松开,“这一别也不知下次再见得什么时候去了?别人都只看见我儿子中了探花,又体面又风光,是文曲星下凡,哪里知道如今我们只是想见一面都难啊!”
还是沈九林说了她一顿,“老四媳妇这次能大老远的回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你不能得了好,还想更好不是?她要是没回来,你日子不也得照样过吗?且老四是奔前程去的,在外打拼也是为了让咱们两个老的,让家里人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你不能又想风光富贵,又想儿子能日日陪在你身边才是,这世上哪能有这么便宜的事!好了,快松开老四媳妇,本来这么大热的天儿她还要一赶路就是十几日,已经够受罪了,你还要让她心里也难受,没法儿安心赶路不成?”
季善也红着眼睛,强笑着劝了她一通,“娘别难过,不是说了等我们在京城安顿好了,就接了您和爹去京城逛逛,住上一段时日吗?您放心,那一日铁定不会远的,到时候我们日日在一起,远香近臭,您可别嫌我和相公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才是。”
路氏才渐渐收了泪,哽咽道:“那我可就等着那一日了啊,京城肯定比会宁还要好十倍,我还真想去看看呢。”
然后反倒催起季善来,“善善,你们快走吧,待会儿太阳就出来了,到时候赶路可就受罪了,还是趁这会子还凉快,赶紧上路的好。若是银子不够花了,千万要写信回来说一声,家里有!本来如今家里能过上再不愁银子花的好日子,就是托的你和恒儿的福,那家里的银子不该你们花呢?会宁城已经什么都比清溪比天泉贵了,京城肯定只有更贵的,你们千万别想着省银子,想着能让我们好过些,就委屈了自己,我们在家里本来什么就不缺!”
之前路氏曾问过季善他们的银子可够花,非要塞二百两银票给季善,说都是打去年起,她慢慢儿攒下来的,如今家里什么都免税,还能惠及亲人族人们,所以她攒银子比以往容易多了,以后一年多的没有,三二百两银子肯定还是能给季善他们送去的,让季善一定要拿着。
季善却怎么可能拿路氏的银子?
她挣银子怎么也比路氏他们在家里攒银子容易得多,况去年家里才修了房子,孩子们也是一年年长大,花的银子自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如今沈恒既已高中了,说穿了,就是沈家实际的领头人了,那培养资助小一辈们也成才,好让沈家一辈更比一辈强,争取下一辈便能脱离农家,成为耕读之家,让沈家所处的阶级上一个台阶,便是沈恒理所应当该做的了。
再者,家里以后人情往来的手面也只有比如今更大的,长此以往,也是不可细算,季善当然不能只图自己受用,就不管路氏他们在家里怎么过日子了。
她和沈恒不用补贴家里,家里族里不用指着他们大贴小补,她真的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因此坚持给拒了,“娘就别担心我们了,相公如今除了按月的禄米禄银,还有当官的俸禄了,冬夏两季也有炭敬冰敬,就这养活我们两个已经足够了;何况我还能挣更多银子,怎么着都够花,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倒是家里如今人人都捧着敬着,更得谦虚低调,不能得意忘形,不能什么都收,谁来投田都答应,什么都沾才是;凡事多与舅舅和三叔公商量,多听听二姐夫的意见。相公虽已经做了官,却一点资历都没有,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让人给他拉下去,家里离得远,我们鞭长莫及管不到,同样的,家里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就算帮不上他忙,至少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不是?”
路氏没法,只得把银子收了回去,也再四应了季善的话,“善善你放心,我一定会管好家里所有人,绝不会让他们拖恒儿后腿的,我儿子好容易才有了今日,谁敢扯他的后腿,老娘第一个饶不了他!”
所以现下路氏有此一说。
季善少不得再次宽慰了路氏一番,“娘,您就放心吧,我们银子真的够花,也真的不会委屈了自己,我当您儿媳也这么几年了,您看我像是那等肯委屈自己的人么?有那个觉得自己委屈了的时间,我早想法子挣银子,让自己不委屈去了。倒是你们在家里,虽说不该铺张浪费,该花的却还是要花的……”
才再次一一辞别路氏沈九林和家里众人,上了马车,往镇上驶去。
“善善,等一下!”
却是才走出一段距离,又让路氏给叫住了,追上前道:“善善,记得时常给家里来信啊,虽然我们可能要很久才能收到,但只要等收到,我们就高兴。再就是,照顾好恒儿,也照顾好自己……等在京城安顿下来后,有些大事也该考虑了,是不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长得这么好看,恒儿书又念得好,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你们生的孩子肯定又漂亮又聪明,要是不生,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季善见路氏一脸的小心试探,忙笑道:“娘放心,我和相公都明白的,只如今我身体还有些不大好,在吃药调理,等调理好了,自然也就有了,不是都说‘母壮儿肥’吗?比起如今着急忙慌的生个体弱的,我宁愿将来生个强壮聪明的,好饭不怕晚嘛。”
说得路氏笑起来,“很是很是,反正你们如今也还年轻,只要心里有数就好了,快走吧,别耽搁了……路上小心啊……”
婆媳两个这才再次作别。
一直到彻底看不见路氏的身影了,季善方放下车帘,叹起气来。
分别的感觉还真挺不好的,怪道有那么多抒发离愁的诗词呢,也不怪娘哭,以后真的是见一面都难了。
还有她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好,让娘抱上孙子啊?
如此一路怅然着到了清溪镇上,又出了清溪,走出了老远一段距离后,季善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下午,一行人抵达了天泉县里。
因季善有些中暑,且返程不比之前回来时,沈家就是目的地,就算不在天泉县里住一晚,总有落脚的地方,返程是他们若不在天泉住一晚,便仍绕城而过的话,晚上就得露宿荒郊了。
是以一行人只能进了城,找了家客栈安顿,好让季善清清静静的歇息一晚。
只是季善并没能得到清静,因为他们一行才在客栈落脚后不到半个时辰,彭县令夫人便派刘师爷太太来邀约季善晚间去赴宴了,“早就知道沈太太回了天泉,只想着沈太太是回来与沈家老太爷老太太和亲人们共叙天伦的,我们家夫人和大家伙儿也不敢前去打扰。所以一直等到了今日,才来相邀沈太太,既算是为您接风,也算是为您送行,还请沈太太千万要赏我们家夫人和大家伙儿这个脸才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季善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显然她的行程人家一直盯着的,没在她在家期间便去打扰,已经算是很知情识趣了,这些基本的人情往来也是少不了的。
季善只得笑道:“彭夫人一片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还请刘太太先回去吧,等到了时间,我一定前往。”
刘太太这才笑开了,“那我就不打扰沈太太,先告辞了,您留步,留步。”,本来还有些怕季善不肯赏这个脸的,毕竟人家如今是探花夫人翰林夫人了,前途不可限量,有那个底气和资本不赏这个脸,那她回去可怎么向夫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