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看那少年将军有几分面熟,细细回忆,突然想起:这不正是守护苍蘼都城的那金刀卫首领,好似叫做姬先。他竟逃亡数千里,来至这荒原之中。
立时叫幽安降下云头,停在了那军队之前。
幽安如一片巨大乌云从天而降,那少年将军显是吓了一跳,战马人立,正欲抽出腰间金刀,那马却嘶鸣一声往后倒了下去。再看时,那马遍体血痕,口吐白沫,只在地上抽搐,看来是早已受了重伤,如今更是体力耗尽,瞬间死在当场。
那姬先身手甚好,战马仆地,他却一个空翻落在地上。尚在空中,他金刀已经出手,竟飞出十数团刀光,裹向了幽安。他身后那些骑手,亦纷纷勒马,手中兵刃尽向幽安招呼过来。
弃自幽安上一跃而下,“紧那罗”一挥,形成一面金色护盾,将他们兵刃尽数荡开。口中大喊一声:“姬将军,休要动手!”
见那鸟上飞出一道人影,又听他呼唤自己名字,姬先更是吃惊。擎刀细看,来人不正是苍灵卫?心中一阵欢喜,竟“噗嗤”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弃一闪身,将他扶住。
那十数名兵士中亦有认识弃的,立时滚鞍落马:“苍灵卫救命!”
那余下的兵士纷纷下马,跪地磕头:“苍灵卫救救我等——”
“你们被何人追赶,如此慌张?”弃觉得奇怪,抬头朗声喝问。
“狼!”那回答之人竟周身颤抖了一下,欲要回头,却又不敢回头,便好似身后有一只巨爪,随时要掏心裂肺、取了自己性命,眼中俱是绝望的神色。
“狼?”弃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正要追问。
“不是狼——”怀中的姬先竟突然嗫嚅了一声,“是魔鬼!”
弃俯身看他,这才发现他身上金甲裂开数道半尺长口子,鲜血汩汩流出,连忙回身召唤木娅。木娅赶来,撕下衣服欲要替他做包扎,谁知姬先竟摇了摇头,将两人推开。
“不要管我,你们快走,不然便来不及了!”他回头看看天边日色,满脸焦急惶恐,“带上我这些兄弟,寻条活路!”
当日姬先在苍蘼国都以金人击杀黑气的情景,他犹记得。何其举重若轻、意气风发,今日竟狼狈至斯!究竟何物,叫他们如此恐慌?
弃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姬将军莫慌,追赶你们的莫非是北境的狼骑?”
见他竟然知道狼骑,姬先有些惊讶,点了点头:“苍灵卫知道这狼骑?”
“有所耳闻,当日取了姑臧的便是那支神秘军队。”弃取出数颗璇元所赠丹药,喂入姬先口中,“那借了狼骑之人,不正是苍蘼皇帝金人辅,为何反追杀起你们来?”
“陛下痼疾发作便一直卧床不起,”姬先叹了口气,“不知何故,数日前那狼骑突然现身国都,悄无声息便开始攻城。短短数日,已将苍蘼城化为了一片修罗屠场。”
“姬将军,恕弃鲁直,”弃心中还是奇怪,接着又问,“那狼骑虽然凶悍,但当日郁广都与宇文追两位将军在姑臧城下亦与他们相持了一晚,斩杀数百匹巨狼。金刀卫勇猛精悍、天下无匹,又有守城金人相助,缘何竟会溃败成这般模样,以至于逃亡千里?”
“狼骑攻城之时,守城金人竟不知何故突然坍塌,将那城墙砸出一个巨大豁口,以至数千狼骑长驱直入。”姬先言辞激愤,却面有愧色,“我等慌忙去堵那豁口,如何能堵得住?只可惜了我三千好兄弟——当是他们早已安排内应,趁我等不备在金人上做了手脚。怪只怪在那金人守护城池屹立千年,上有咒语封印,却怎么如此容易便被他们弄倒了?”
弃突然想起络夜罗掷出那小瓶中的黑气,莫非又是那物?如此看来,那城中之内应,也定是那幕后之人了。
“当日姑臧之战,我也曾有所听闻。待与那狼骑交手,却发现那狼骑远比传闻中的恐怖得多……”姬先继续讲述,声音却有些有些发涩,“我们所见到的那巨狼与骑手,皆是眼冒血光,周身好似笼罩一团黑气,嗜血如命,休说人命,便是一头畜生、一羽飞禽、甚至一尾虫豸,他们也皆不放过,碾得粉碎!”
吞服了璇元那药,他的伤口慢慢止血,气息也平和了许多。说到此处,却突然又焦急起来:“苍灵卫,你可有办法抵御那狼骑?我们奔逃这几日,他们追在我们身后,只怕已将大半个苍蘼荼毒一空……”
弃摇了摇头:“我并未与那狼骑交过手。听将军这般说,只怕那狼骑不好对付。”
听他如此说,姬先又回身去看天色,口中喃喃自语:“快了,快了——你们赶紧走!”
“将军,”一名兵士上前,竟牵着自己的战马,“您的马匹没有了,便先骑我的,速速离开。”
“将军——”十数名兵士竟皆围了上来,“骑我的马!”
“我的!”
“我的!”
姬先眼中泪光闪动:“好兄弟,有你们这话,姬先便不算枉与你们结识一场,也没白来这人世一遭!只是我已身负重伤,便是骑上你们的马,只怕也行不了多远,你们不必如此了……”
回身又看着弃:“苍灵卫,还请速速带他们离开,寻到一条活路。”
“将军不走,我亦不走!”那十数名兵士竟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将军负伤,乃是当日为救我们性命,如今我们却弃将军而去,还算是什么人,还有什么资格佩这金刀?”其中一名兵士摘下腰间金刀,高高举起。
众兵士皆取下金刀,高高举起。
在他们身上,弃竟仿佛看见了当日老勺头等人的影子。再不犹豫,俯身将姬先一把抄起,纵向幽安。
一边回身对那些兵士呼了声:“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