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怒到极处,反笑了起来:“好好好!”她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其中包含的怒气,直可以将平春堂都击穿:“既然苏九小姐这样好本事,连天然完美的琥珀屏风也可以修补得好,那我们可真要开开眼界了,我活了三十几年,也算见过些风光世面的,上至内务府,下至民间精工匠人,就没听说过,琥珀也可以修补,若打磨也罢了,修补?呵呵呵!”
以一声完美的冷笑,宋夫人结束了她的话。
祈男沉默下来,她不屑于宋夫人对嘴,反将目光投到秀妈妈身上。
“妈妈觉得如何?”
秀妈妈回视祈男,祈男这才发觉,对方的眸子有别于一般长者,竟明澈若清泉,幽黑如子夜,让人细看之下,竟有陷进去的感觉。
这人怕是身怀绝技!
“既然苏九小姐这样说,”秀妈妈慢条斯理地回答:“夫人也那样说,不如一试,倒也好。”
宋夫人一口气险得没上来。
自己刚才的话明明是反话好不好?傻子也能听得出来吧?反话,反话懂不懂!
这也罢了,只怕老婆子是有意给自己难堪!那小丫头片子托词罢了,老婆子一向精得鬼似的,竟会听不出来?世上还有人能修补琥珀?
“妈妈的话,也罢了,”宋夫人突然心生一念:“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用些什么金线银线的,添减着缝补上去,破获了屏风天然的喜庆,我这里是过不得关的,我既然看不入眼,那太后就看不会要了。到时候,敢问苏九小姐,姨娘们不必说了,你又怎样呢?”
“若经我手修补后,不能令夫人满意,则当以戏弄夫人罪处,凭夫人处置,小女子我绝再无二话!”祈男铮铮有声,貌似恭敬,眼神却冷酷如冰锥,周身更迸发出森寒气息,以证明她没有在开玩笑,是真心自己性命投进去一搏的。
苏二太太连气也出不均了,不知该骂这个女儿愚蠢呢,还是勇敢呢?!
苏大太太凑近她耳边,细声细语地道:“你家女儿不是我说,当真与别人家的不同!好也不同,坏也不同,呵呵!”
苏二太太几不将一口银牙咬了个粉碎。
“好了,你们听见苏九小姐的话了?”秀妈妈看了丫鬟们一眼:“还不赶紧将楼上最好的那间房收拾出来?就请苏九小姐将就住进去,从此时开始,苏九小姐就留在咱们府里,凡衣食起居,一应咱们供给,修补用料,也一并咱家所出,夫人您看,可好?”
最后六个字不过是形式主义,这里众人都听得出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其实都是秀妈妈在做主。
“妈妈这样说,”宋夫人话里的勉强,听聋子也听得出来的:“想必就是咱家老太太的意思了,她老人家虽身不在时在,眼耳口心却是一刻不赶放松了,要不然,妈妈也不必跟我过来了!老太太要这样行,我这做晚辈的,少不得只有依了。不过事已至此,我丑话只有说在头里,若到日子不能修补完成,姨娘九小姐不必说了,妈妈也少不了是要掺一股子罪在其中的!”
连唬带吓,一个也不放过,这就是宋夫人嚣张外表下的,阴毒本性。
“这是自然,不劳夫人费心,老奴我伺候了老太太半辈子,这点子道理还是知道的。”秀妈妈回得极快,半点犹豫也无。
于是事就这么定了,丫鬟们即刻忙了起来,玉梭被祈男点名留下,苏二太太羞愧难当,跟在宋夫人身后,又是陪不是,又是说好话,前者却毫不理会,径直就甩手走了。
苏大太太和赵夫人也并肩回去,看也不看祈男一眼,倒都对秀妈妈十分好在,临走还多看了她一眼,又窃窃私语不止。
祁夫人含着泪走到月香身边,因姨娘们都要被宋家扣下,少不得嘱咐几句,月香磕头受了,亦垂泪不止。
祈男也要来看锦芳,却被后者推开去了一边,锦芳如今头也抬不起来,脸更偏去了一旁:“如今被我连累,愈发没脸见你!”
(弄巧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