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说完这话便再向里一间走去,一手才掀起珠帘,便觉一阵香气,直扑鼻管。再看室中,金漆箱笼堆列,镜架倒影,绣帘中隐隐露出牙床来。
“回小姐的话,才外头箱笼已送了些进来,我自作主张,搬了几只要紧的进来,还有些说话就到,小姐一会便可清点。”
祈男点头,却问安妈妈:“老爷那边怎么样?安顿好了么?平日都是谁在照看老爷?”
吴妈妈听说这话,心里不觉一顿,便抬头看了祈男一眼。
兴姑娘脸上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老爷自然有人照看,小姐才到这里,怎么操起这心来?只管自己先歇了吧。”
祈男浅浅一笑:“这话不通,如何只管自己歇了?太太放了出来,也为孝敬老爷的意思。再者,哪有父亲还没安顿好,女儿自己就先歇上了的道理?”
说着便正色对吴妈妈道:“妈妈是一向跟太太的,大小事心里也都知道些,妈妈陪我去老爷那边,”目光瞥过玉梭几个丫鬟身上:“你们在这里收拾东西,”特意又看了香秀一眼:“初来乍到的,说话行事都小心些,别毛躁了。”
丫鬟们忙都应了,祈男这才请了兴姑娘:“劳烦姑娘,带我们去老爷那边。”
兴姑娘心里为难,明知老爷定不会在自己房里,这话可怎么说呢?
安妈妈匆匆进来,将兴姑娘搡到后头,自己抢上来道:“难为小姐这样孝敬,她不中用,老奴带小姐去吧!”
祈男含笑向外走去:“那就有劳安妈妈吧。”
一行人向外走去,祈男眼见又向刚才来时路上走去,鼻息间隐隐又闻见了那股子浓烈的香气,心里本是存疑的,渐渐也就明白过来。
其实说穿了没有什么,老爷在外抬举别的女人,本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太太,也管不上这门子闲事,更何况是祈男这个小辈?
只可笑这里奴才这样遮遮掩掩地,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至于这样么?家里那许多姨娘是怎么来的?
果然走到来时的第二进院落里,安妈妈怀里揣着小心,先向里张了张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祈男便从后拍拍她的肩头:“行了妈妈,老爷既在这里,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妈妈回去替我看着那几个丫头吧,她们都是猴子,老虎一不在,她们就要做乱的。”
安妈妈心里一惊,正要再开口,祈男使个眼色给吴妈妈,后者笑着将安妈妈推了出去:“小姐吩咐了,妈妈还不麻利地地去?”
祈男已经拔脚来到院里,香气愈发浓烈不堪,祈男被熏得中人欲呕,心想这算哪门子事?老爷在家是不肯有一丝香气近身的,连太太都得先干净了手脸,褪净了香气方好去见他,怎么到了京里,反掉进香水坑了?
院里正有人说话,一张嘴说得莺声呖呖,满院里只听得那人的说笑声音:“老爷一路也算辛苦,怎么反吃得白胖了?人家路上劳顿,回来少不得歪上十天半个月的,怎么老爷回来,精神头这么足?还想查我这二个月的帐不成?”
祈男一听就将眉头轻锁了起来,这一嘴京片子说得又快又油,且听口气,不似家里通房,更比姨娘还要得多。
“你去外头敲门,脚步放重些!”祈男吩咐吴妈妈,后者心领神会,忙重重走了几步,到门口又咳嗽几声,然后方才落手到紧紧闭着的门上,也是重重扣了三下。
吴妈妈的手才从门上收回来,屋里本来的说笑声立刻没了,悄无声息了半日,陡然大门从里拉开,一位面庞儿俊俏,眼横秋水,眉扫春山的女子,从里头显身出来。
祈男远远站在吴妈妈身后,一见那双欲语先笑的眼睛,心里便吃了一惊,这不就刚才自己进来时,从撒花软帘外向外觊觎的眼睛么?
本以为那是个不知伺候什么人的丫鬟,没想到,竟就是这里的正主儿。
女子身穿一件蜜色素缎灰鼠皮袄,下系品蓝绣花缎裙,露着一线湖色镶边的裤子,下着玄色弓鞋,一搦凌波,尖如削笋。
祈男看见那脚便又吃了一惊,看起来不是天足,难道竟是个大家闺秀?
可听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口气,又偏些风尘气似的。(未完待续)
(弄巧成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