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资格,次次都是你站前排,但见是见过的。”路明非诧异。
“你背后就站着那么一队人。”
工程电梯上站着白衣的修女和孩子,修女们圣洁而恬静,孩子们手捧着新鲜带露水的花束,一张张带笑的、苹果般的小脸,似乎随时都会奏起鼓乐唱起歌来。
“还等什么孩子们?那就是我们的圣子!”修女拍着孩子们的肩膀鼓励。
孩子们爆发出欢快的呼喊,争先恐后地跑向克里斯廷娜,地面上的黏液已经硬化,挡不住他们。也没人关心路明非和楚子航,好像他俩只是意外矗立在这里的石头。
他们手拉着手,围着克里斯廷娜,挥舞着花束跳起欢迎的舞步。欢快的场面跟血腥的背景相对照,看起来滑稽又讽刺。
真就是仕兰中学欢迎领导考察的那套路子,但是更热情更诚挚。不像中学时代的楚子航,每次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列,口里喊着欢迎欢迎,神情却有刺王杀驾的嫌疑。
小布宁再度击掌,孩子们安静下来,依然手拉着手,仰望克里斯廷娜。
“你怎么可能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君王是孤独的,但她永不独行。”小布宁轻声说,“只要她举起旗帜,就会有臣民在那旗帜下聚集。”
每个孩子的眼底看着都是淡金色的,有些看起来像安娜,有些看起来像马克西姆。路明非倒不意外,023号城市就是个基因实验的基地,克隆和进化的实验无疑被重复过千百遍,他们势必会销毁残次品,保留半成品,就是刚才那些成年的克隆体和现在这群孩子。这帮人是唯血统论的,血统高的个体在这个“家庭”里更受尊崇,而克里斯廷娜,则是那个被群星捧月的成品。
克里斯廷娜冷冷地环顾,视线扫过每个孩子的脸。那对黄金复眼连路明非看着都觉得胆寒,可孩子们却因为被她注视而兴奋得小脸通红。
克里斯廷娜忽然抓起了一个孩子,背后一根翼骨快速地闪动了一下,末端的爪刃割开了孩子的咽喉。
一小股鲜血沿着雪亮的爪刃滑进翼骨末端的小孔里,片刻之后又被喷射在地面上。
“卑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家人?”克里斯廷娜冷冷地说,语气中透出不屑和失望。
“他们现在还没有资格,因为他们还没有经过洗礼。”小布宁说,“千百次的进化历程中,只有你被命运眷顾,更多的人被命运抛弃。这些顽强的孩子撑了过来,但没有到达你所在的高峰。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你的血液,去唤醒藏在他们身体里的力量。他们会成为你的子系,你的族人,为你而生也为你而死。亲爱的克里斯廷娜,你愿意颁赐你的恩典予他们么?”
“别听他的克里斯廷娜!你唤醒了他们,他们就是你的敌人!”路明非大吼。
“你们接受的血清是同源的,你们之间有着鲜血的羁绊。”小布宁根本懒得搭理路明非,“你赐予他们恩典,他们就会效忠于你。他们会成为你的家人,也是誓死捍卫你的军队。”
被克里斯廷娜拎在手里的孩子并没受致命伤,只不过损失了少许的血液。他本该吓得脸色惨白,可他仍然努力地冲克里斯廷娜微笑着,好像即便被她杀死也是自己的荣幸。
“嗨!妹子!那不是什么血统羁绊,那些孩子的心智被控制了!”芬格尔大声说,“他们不是爱你,他们是不知道害怕!”
路明非也看出来了。即使是从未跟外界接触的孩子,本性中总还有恐惧这种基本的人类情感,而这些孩子甚至连恐惧都能克服,他们并非被教导成这样的,而是经过某种残酷的“调教”。
“愚蠢!”小布宁如演说家般高举双手,“骑士对君主的效忠难道不是控制?臣民对国王缴纳税款难道不是控制?信徒如羊群般走进教堂难道不是控制?那些不受控制的人是什么下场?他们被带去刑场,当着无数人的面用断头台处决!控制是一门伟大的艺术,我们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我们需要最大的忠诚!”
“强大的敌人?”克里斯廷娜问。
“你想不到世界上会有多少觊觎你的人,进化之路在你身上得到了验证,他们会赶来捕获你,杀死你,把你变成囚徒甚至标本。我是他们的仆从,但我不能对自己的女儿做这样的事。”小布宁说,“没什么道理可讲,在世界暗面的法则里,唯有权力决定一切,我们要迎战,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也得不到。从今天起,你就是黑暗世界中的至尊之一,你该有你的家族,你的军队。握紧血统赋予你的权力,你才能去赴最终的盛宴。”
“瓜分世界的盛宴么?”路明非高声问。
“是的。”小布宁遥望着路明非,微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