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骤然转厉:“你想过没有,这些事情适合一个才只是刚刚启蒙,连爵位都没有的皇子去做吗?你这样心心念念想着要去邢台,在别人看来,不只是要和你大哥争风头,而是要和他争东宫。我问你,你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和决心了吗?”
四皇子被张寿问得面色煞白,然而,更加惊惧的却是三皇子。他一把将四皇子拖到了自己身后,随即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努力解释说:“老师,你别听四弟的话,他只是贪玩,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绝对没有那些坏心思,你千万不要误解他的意思……”
眼看三皇子张开双臂,挡在四皇子面前,张寿想起朱莹告诉自己说,两兄弟只差几个月,从小一块长大,感情非常好,皇帝又常常把他们带在身边逗弄,却不教政务,把人养得颇有些娇憨,他不知不觉就收起了刚刚那正色,干脆在两人面前蹲了下来。
“邢台也好,沧州也罢,这些即将有大风波的地方,是大人们去斗智斗勇的,你们还小,不懂得如何对付那些成年人的敌意。所以,别为了一时好奇,把自己陷进泥坑里去。”
见四皇子咬着嘴唇不做声,他就和颜悦色地说:“如果四皇子只是想走出京城,看看平民百姓是如何生活的,那么我可以帮你们,比方说,去我曾经长大的融水村,去葛老师曾经隐居过的翠筠间看看。先看祥和,再看纷争,这就和读书一样,要的是循序渐进。”
听到这里,三皇子终于如释重负,他立刻郑重其事地躬身行礼道:“多谢老师教诲。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看着四弟,不再让他乱说话!上次他在父皇面前冒冒失失推荐张武和张陆,父皇差点发怒,这就已经很惊险了,我没想到他还不知道改!”
他一面说,一面侧过身子瞪了四皇子一眼。对于素来显得腼腆而懦弱的他来说,这是非常少有的举动。见四皇子还有些不服气,他就低声斥道:“你刚刚这话是对老师说,要是对外人说,你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我当然只对老师说,其他人我哪知道他们什么坏心思!”四皇子被张寿这么训诫了一番,又被三皇子骂了几句,这次换成他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当张寿掏出一块帕子递了过来时,他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接了,擦过眼角,却又觉得鼻子发堵发涩,忍不住又拿去擤鼻涕,偏巧这时三皇子低低问了一句。
“老师,这不会是莹莹姐姐送给你的吧?”
四皇子眼睛鼻子全都红通通的,闻听三皇子此言,他忍不住立刻低头去看那块皱巴巴烂糟糟的手帕,随即就呆若木鸡。这不会真是莹莹姐姐送给老师的定情信物吧?要是那样,他会不会被莹莹姐姐给打死?
他正惊惶不安时,就只见张寿突然哈哈大笑,随即那只手就伸了过来,竟是在他脑袋上使劲揉了几下,紧跟着,刚刚说话的三皇子更是脑门被弹了一指头。
而本能地做出这两个动作之后,张寿方才想起,面前的不是两个邻家童子,而是身份非同一般的皇子!可做都做了,他见兄弟俩一副傻了似的样子,也就干脆若无其事地咳嗽道:“好了,回去好好温习功课,过了元宵节,国子监就要重新开课了。”
“要出去的话,回头请莹莹去皇上和太后那里磨一磨,休沐日的时候,你们有的是机会。”
说到这里,张寿也不再多言语,略一点头转身往外走去。至于刚刚那块给四皇子擦过眼泪和鼻涕的手帕……呵呵,他会要回来才有鬼。在这种没有抽纸的年代,他自从有钱之后,这种手帕都是让阿六一打一打买的,哦,这年头应该还没有“打”这个计数单位……
至于朱莹的定情信物……大小姐不会绣手帕,更不会缝香囊这种精巧的小玩意!
说起来,他们两个以未婚夫妻的名义常常成双入对出行,可朱莹却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而他也没送给过朱莹什么东西。倒是赵国公府朱家送给他的各种衣衫配饰,家里柜子都要放不下了,他还真是收得手软,想想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未婚夫做得有点不合格。
所以骗婚什么的,真不存在,世上这么好说话的岳家还真是少见!
而四皇子看看手中那乱七八糟的帕子,再看看捂着脑门的三皇子,突然用空着的那只手抓起三哥就走。一面走他还一面小声说道:“莹莹姐姐今天好像也进宫来看祖母了,我们赶紧回去先把这帕子洗了,然后再去清宁宫问一问。要真是莹莹姐姐送给老师的……”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老师都那么笑了,明显就不是。”
“可万一是呢?”四皇子不服气地顶了一句,随即却眼神闪烁地说,“而且,我也很想知道,莹莹姐姐都送给过老师什么东西……回头也好告诉二姐姐做参考!三哥,我们快走!”
当朱莹在清宁门被三皇子和四皇子堵住时,她不禁异常纳罕。
这两个小家伙是皇帝最喜欢的开心果,但太后对这两个小孙子的态度却不过平平,所以他们除却问安,并不经常到清宁宫来。这会儿已经快到中午了,她是婉拒了太后留饭出来的,两兄弟跑来这干什么?
然而,四皇子一开口,她就直接愣住了:“莹莹姐姐,我和三哥就想问问你,你有没有送过老师手帕之类的东西?”
三皇子简直惊得魂飞魄散。你想死干嘛要拉上我!哪有这么直截了当问的!
然而,朱莹却并没有生气。她仿佛恍然大悟似的以拳击掌,大为懊恼地说:“对啊,我都没怎么送过阿寿东西……阿寿倒是还送过我一把油纸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