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怡狠狠闭了眼,仰着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清月、清月!真对不住你!你幼时经历元祐党争,痛失祖父母亲;长时经历宁熙党争,委屈的委身于他;最后……还是因为这朝廷党争无辜……这一辈子,欠了她太多!委屈她、逼着她跟他在这刀浪里翻滚,害得她遍体鳞伤,直至今日……
思及此处,赵怡兀得张开眼。不!这一切还没有完!还有今日!还有明日!他逼着自己抿了抿嘴,低下头看着赵恪,才现赵恪神情缥缈。
赵怡心中又猛的抽痛,最痛的还有六郎啊!
当年旧事,只怕就是那洛阳耆英的水深之处了!洛阳权贵暗害先帝,曲家参与其中,连六郎的生母,当年的曲贵妃,后来的曲太后,只怕都亲自参与、实施!
兜兜转转,原是最美好的掩藏了最残酷的!母亲参与谋害父亲,而后又谋害了渐渐不再掌握之中的废帝及其外族梁氏,将年幼的他推上帝位。
无论太皇太后知不知情,六郎都要独自承受这些庞大若怪兽的宫闱秘密!他的痛,连身处皇家的赵怡都难以体会半分!
“三哥哥被废后不过两三年,母后便去了。那时我已记事,如今想起来,母后临去前疑神疑鬼,几乎歇斯底里,祖奶奶对此不闻不问……九叔……祖奶奶……”,赵恪双手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
赵怡抿着嘴,不顾尊卑的坐到赵恪身边,把赵恪的头抱在胸前,渐渐的,赵恪胸前一片****。
赵怡扶着赵恪的背,一言不,只暗自喟叹。
母后……母后当初就是对先帝之死不知情,只怕到了废帝被废之后也对赵恪的生母曲贵妃起了疑心。事已至此,赵恪怀疑他母亲的死可能与母后有关,也在情理之中……纠缠婉转,如藤蔓般牵绊,如此惨烈的宫闱争斗,早已说不清孰是孰非,孰因孰果。旧日于今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究竟有何不同?!
赵怡忍下心头酸痛,深吸一口气,竭力温言道:“你我投生帝王之家,帝王家的事,烂熟于心。六郎,在此之后,可还有你要坚持的东西?若先帝的遗志不算,对你忠心耿耿如孙继云的一班臣工算不算?若这些都不算,你都厌倦了,那阿爽呢?九叔听闻她自己跑出来,高喊着永远等着你。六郎,她用她胸前的三箭成全了你此刻的平安,成全了你手握乾坤的未来!”
赵恪不曾答话,赵怡便扶着他,偌大的宫殿,叔侄两人便静静听着长夜的更漏。
东方吐白的时候,赵恪一脸平静的坐直。赵怡心中明白,站起身来恭敬下拜行礼:“臣叩见陛下。”
赵恪没有招赵怡起来,径自走到殿门处,伸手用力一推,春日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殿堂,赵恪沐浴在阳光下,清淡间风采崭然,他轻轻一笑:“皇叔,朕一直疑惑,此次文家谋逆,缘何江南一片寂静?”
赵怡伏在地上,心中释然,不轻不重的声音道:“陛下让蕴月下江南吧,他必能为陛下释疑解惑。”
赵恪略回头,唇畔的一抹笑容恰到好处。
待赵怡告退,赵恪招来得喜,将那方软纱封在锦盒内:“你去莊国公家中,将此盒赐给莊国公,告诉他,这天下,姓赵。”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时枢密院正使文重光纠集大理寺少卿柴郁林、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池源都密谋作乱。
御史中丞孙继云刚正不阿,乱军中怒责池源都,不惜粉身碎骨报君主。后台御史张挺、监察御史慕容凌、殿中侍御史祝酋英为之收殓骸骨,京城百姓为之扶灵百里,上钦赐谥号“忠”;
兵部右侍郎袁天良勤王护驾中英勇牺牲,上善待其家眷,赐千金,允其返乡居住;
枢密院副使吴启元平叛有功,加太子少傅衔;
户部左侍郎林澈协助平叛有功,升任户部尚书;
兵部尚书黄澄平叛有功,加封芷国公;
源西营主帅何冲接替崔宁,任安宁军巡检;
源西营主帅方琼接替**峰,任康乐军巡检;
景怡郡王世子赵恺升任侍卫亲军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位列都指挥使来喜之后,得喜不再担任殿前司都指挥使;
兵部员外郎、塑方侯世子李存戟维持原职不变,原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杨易升任都指挥使;
慕容凌升任御史中丞;
祝酋英升任监察御史;
裴向秀破格录用为兵部主事;
原殿中侍御史江蕴月迁任江南六路转运使。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文氏谋逆兵败,原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池源都、大理寺少卿柴郁林附逆,皆夷灭九族。诸附逆将士,株连者数以万计。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文重光兵败,堂前服毒自尽,其子文采瀛束手就擒,后于菜市口受万人凌迟之刑;文皇后自尽,死后褫夺皇后金印封册,不享祭庙,不立坟茔;废帝时为洛阳文彦博所立功碑,悉数磨毁,文家九族诛杀殆尽;后废后亲子,二皇子夭折,文氏一族覆灭无遗。
承熙五年二月十四日,洛阳莊国公曲谅遣长孙曲岚勤王护驾,平叛有功,上起复曲谅,任中书省同平章事、参知政事,曲岚任刑部主事。二月二十一日,莊国公突痫症,抽搐不止,告病,自此洛阳曲家收敛气焰。后其子孙世袭罔替莊国公爵,但出仕官高不过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