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荣拿袖子盖了脸。
回想起后院狗窝里,被铁链锁着的少年,他呵笑一声。
有意思,多有意思啊。
每天都能窥见姜晏新的真实。
她是什么样的?
勾三搭四,假作娇弱,还是心狠手辣,藐视性命?
她想做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真的,很想再知道一些。
再看一些,再听一些。
人世百态,须弥一芥。无论野心勃勃的燕平王,还是侯府娇养的小娘子,都让人觉得有趣,觉得热闹,觉得疯狂。
他乐意旁观。
他乐意赏玩。
亦沉浸于医者的扮演。
***
宿宅。
白发苍苍的大夫抖着手,替宿成玉缠好腰腹的细麻布。横亘在他胸前的两道交叉血痕,便被掩盖住。
宿十六娘抱着皮毛蓬松的猫儿进来,小声问道:六哥哥,宫里派了医官来,你为什么还要用姜五娘请的大夫呀?
早晨,宿成玉血衣面圣,状告幸明侯世子累累恶行,祈求天子为父正名。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甚至没有遭遇多少为难。皇帝传了廷尉府查办幸明侯府,之后摆出和蔼神色,要宿成玉留在宫中治伤。
宿成玉称家中亲眷哭泣难安,需尽快归返。
所以,皇帝便派羽林卫护送他回家,一路车舆兵马,气势浩荡,真是好不威风。
再过些日子,等幸明侯府败落,宿氏便要起来了。
宿成玉按住疼痛的胸口。他的伤完全没好,从昨天到现在,撕裂的皮肉总是泛着啃噬般的痛。
清远侯府看重我,五娘也关心我。遇着我受伤之事,便派人救治看护。他笑了笑,黑沉的眸子望向满头大汗的大夫,无论治得好不好,都是一份心意。
宿十六娘瘪瘪嘴,小声嘟囔:可是他们请的什么大夫呀六哥哥的伤,瞧着还是很严重。
宿成玉摇头:不碍事,总会好的。
说话间,被十六娘抱在怀里的猫儿挣扎起来,想要落地。她紧了紧胳膊,怎料这猫用力踢蹬,胡乱逃窜出去,尖锐前爪划伤宿成玉的手臂。
十六娘惊慌出声:六哥哥!
他垂眸看自己小臂的新伤。
又细,又长,细细的血珠子渗出破损皮肤。
不碍事。
宿成玉淡淡说着,指腹抹掉血水,吩咐身后的仆从。
把猫捉了。